回忆这几个月,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在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有一座用竹子搭建的小竹屋,他们按照安排,按部就班地演绎着所谓的“幸福生活”。
他们过着平淡而幸福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云卷云舒,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为了尽快完成任务,尧无图临走时,篡改了淓玡的记忆。
在她记忆里,她依旧是那个自幼病恹恹的姑娘,一日出山采药,体虚昏迷,醒来便在此处,身旁有恩公。
恩公即是炎赤,欲上昆仑拜师学艺,无意救下晕倒的淓玡。
自此,他们一个屋檐下生活,所谓日久生情,何况在命簿的操纵下,他们的关系,水到渠成。
炎赤每日都会上山采药,为她寻觅那些能够养身的珍贵药材。
他的手艺灵巧,总能找到那些隐藏在深山老林中的奇珍异草,还能用花草编制好些可爱动物。
淓玡喜爱读书,竹屋里存放的书籍,她基本看完,
闲暇时,她自己与自己下棋,而不善对弈的炎赤,只能在一旁舞剑。
山中岁月简单,食材什么的也很清淡。
偶尔炎赤上山猎些野味,用来改善伙食。
他不怎么会煲汤做饭,初始下厨就把厨房搞得乌烟瘴气。
不过慢慢地,他从中摸索出做饭的门道,厨艺大有精进。
闲暇时,淓玡会教他下棋,为了锻炼她虚弱的身子,炎赤也会教给她一些简单的动作来强身健体。
每隔一段时间,炎赤就会下山,为她寻书解闷,在采买几身新衣裳、新鲜瓜果。
他们会在月光下下棋,谈论书中的人物和故事。
日子就这样简单走着,他们的生活虽然平淡,但却充满了幸福和温馨。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他们的感情也在这种平淡中逐渐加深。
他们相互扶持,相互照顾,过着简单而快乐的生活。
他们看云卷云舒,听风吹竹叶,享受着这片山清水秀带来的宁静和美好。
转眼间就入秋了,这份恬淡的生活也要接近尾声了。
不自觉地揽紧怀里的人儿,炎赤眼里尽是复杂。
察觉到身边人的不安和纠结,淓玡主动伸手环抱着他精瘦的腰。
“炎赤,人各有命富贵在天,我们接下去好好地过。”
轻轻蹭了蹭他的胸膛,淓玡满意地闭上眼。
她太清楚自己这具孱弱的身子了,入了秋,她的精气神也跟着踏进寒冷期。
这几日越发嗜睡,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这已经是大限将至的警示了。
克制地抚摸着她干枯泛黄的长发,炎赤眼底泛起水光。
他记得很清楚,在一个月色透亮的夜晚,一杯就倒的姑娘,醉眼朦胧地倒在桌上。
她的眼睛,亮亮的,傻笑着抬头看着天上明月。
“大漠的月光也这样明亮吗?大大的,圆圆的,像一个玉盘,会闪闪发光!”
她乐呵呵的,全然不同于清醒时的端庄安静。
“可惜,我没见过,也去不了了,可是,”
淓玡软绵绵地支起上半身,摸着胸口,皱着眉。
“这里好奇怪啊,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感觉,是谁,是谁说,大漠黄沙的月,江南烟雨的花,谁?”
“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给我说这些的是谁啊?”
她醉醺醺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很是痛苦。
炎赤无法忘记那晚,淓玡昂着头,很认真很认真地问他:
“炎赤,你有去过大漠吗?江南呢?好不好看啊?漂不漂亮啊?”
在他摇头过后,她眼里的光一下子就灭了。
月色一瞬间变得凄凉,她落寞地望着黑漆漆的远方。
竹叶沙沙,夜风吹来凉意。
炎赤听见她满是遗憾地说:
“同是天涯沦落人,可惜啊,我再也没有机会去了,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淓玡的身子早已经慢慢腐朽,不足以支撑她去看大漠的月和江南的花了。
可是,炎赤可以,他有健朗的身子,可以随心所欲选择出行。
“炎赤,倘若有一日,你下了山,看到不一样的花,可不可以做成干花,来年祭拜我的时候,放在我的坟头。
我想看许多许多的花,不一样的花,各地的花。”
她流着泪,恳求炎赤。
原来她早已经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日日衰弱下去。
这一幕,炎赤想,他永远也不会忘。
这一夜的淓玡,是如此得破碎,她的这一个小小的愿望,于旁人来说,何其简单,却于她而言,如此地残忍。
她只是想要亲眼看一看不一样的外面。
从那天起,炎赤每日都会外出,回来的时候,手里总会捧着一大束鲜花。
每日一束,从不间断,从不重复。
他们对于那晚的事,只字不提,各自心知肚明,愿意烂在肚里。
后来,他采花,她接花,他们从指尖相触走到了牵手而行。
天气好的时候,炎赤会牵着她的手,慢慢走下山,或是爬到后山。
他让她亲手去采花,而自己在一旁,悄悄画她。
夜空下,他还会小心护着淓玡爬上屋顶,陪她看月亮数星星。
他在尽可能地圆她的愿望
如今,炎赤的寝室里,一沓沓纸张,尽是各种模样的淓玡。
或低眉含笑,或俯身弄花,或月下起舞,或原上小跑。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填补对她的亏欠。
是的,是亏欠。
本来这一世的淓玡,在还没有住进这间竹屋的时候,她的身子,早已经被治好。
她本来可以去赏月看花的。
如今却被他们封存篡改了记忆,钟日束在这小院里,走完这一世。
命簿上写的故事,是让淓玡这一世幸福快乐,可是就连她这一个小小的愿望都无法满足,这算哪门子的幸福?
她的幸福,应当是用一具健康的躯体,在旷野肆意奔跑,在檐下依栏听雨。
而不是困在这一方小屋,照着计划好的轨迹,一步步违心走动。
每当清晨醒来,炎赤总在想,今日过后,淓玡在人世的日子又少一天。
距离这一世淓玡追求的幸福,又远了十分。
“淓玡儿,你要好好吃药,天气好的话,我带你去江南,那里的雨温柔多情,你可以去听戏,去看雨中花。”
炎赤低头,坚定地望着怀里姑娘。
淓玡怔愣一瞬,而后恢复平静,柔柔回答:
“好。”
她知道的,他在安慰在激励她,毕竟这几日喝的药,已经是原来的两倍了,这身子总不见好。
江南的雨中花,她恐怕是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