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样放他走,不怕放虎归山?”
红袖来到他身边,不赞同地问。
“不怕,他不是那只虎。”
钟离鄈转过身,看着逃走的钟离谦。
红袖盯着远处狼狈逃命的身影,笑了笑,道:
“看不出来嘛,你还挺歹毒的哦!”
那钟离谦跌跌撞撞、慌慌张张的样子,像极了一介凡人。
他废了钟离谦的筋脉,钟离一族族长之位,钟离谦算是,彻底无望咯,这往后啊,还得碌碌无为一生。
哟哟哟,前半生的经营就此毁于一旦,费尽心机爬进天堂,在重重摔倒在地。
他不是渴求那个组长之位吗,这下好了,对于钟离谦来说,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
啧,亏她还心疼他是个心软的,还以为面对昔日兄长,他会狠不下心去面对,是她多想了。
这小子,拿的起放得下,拎得清轻重,可狠可软,不错不错,是个能当大任的。
“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听时予说,他是因为追杀才离开族人,那现在危险解除,他是要回去了吗?
“没什么打算,等。”
“等?”
等什么?
“还不知时予姑娘消息,等她的好消息。”
钟离鄈淡淡说着,目光飘到远处,看着那个逐渐变小的黑点。
他不知道的是,有的人不是虎,但却是恶鬼。
今日他念及手足之情放钟离谦一条生路,来日将会是他对今日决定的追悔莫及。
钟离谦拼命往前跑,跑到一处不知名的深山老林里,他的前路,站着一个半人半兽的大家伙。
那家伙转过身来,一双异瞳,那只红色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光。
“你的不甘心,可真是太香甜了!”
张开手,那家伙深吸一口气,一脸餮足模样。
“你,你是谁?”
钟离谦向后退一步,警惕又害怕。
“我?”
对方歪歪头,一副天真样子。
“我就是我,无名无姓,不过你非要问的话,本座澄光,你可唤本座大人,亦或尊主。”
人间有言,此“澄”寓意明洁正直,附上一“光”,则是亮中之亮。
想来也是十分可笑,他这个生于地狱阴暗的非人非鬼之物,提及名字,也会想到一个好听点的文字。
他倒要看看,光明与黑暗,究竟谁胜一筹。
“澄光?”
“你,你拦下我,意图何在?”
听到脚下小东西叫了一声自己新取的名字,澄光兴奋得很,嘴边的笑容越发大了起来。
真好听!
原来被称呼可以这么悦耳动听啊!
微微俯下身,俯视着钟离谦,他嗓音极具诱惑力:
“你想不想要族长之位?那钟离鄈废了你的筋脉,你想不想,杀——了——他?”
语调拖长,无尽的魅惑,勾起钟离谦内心的愤怒与贪婪。
“你会帮我吗?”
“当然——”
瞳色飘忽,眼神涣散,鱼儿慢慢咬上钩。
“代价呢?你要求什么?”
诡异的笑容几乎扯到耳边,露出一口森白的牙。
“我要你的不甘,要你捉住时予!”
字字句句,无限蛊惑。
“谁是时予?”
钟离谦身形摇摇晃晃,精神散漫。
“一个躲在钟离鄈身后,尽心帮助他的小姑娘!”
“小姑娘”三个字,澄光萦绕在舌尖,说的模糊不清又玩味十足。
听到“钟离鄈”三个字,钟离谦再也没有理智,眼睛亮了一下。
“成交!”
“我帮你捉住那个时予,你要帮我杀了钟离鄈,扶我坐上族长之位!”
“成交——”
话音刚落,一道黑色的烟雾直奔钟离谦而去,将其牢牢包裹起来,看不清其中画面。
待四周恢复如初,只见站立着的钟离谦,神色表情似乎更阴郁了,目光尤其凶狠,眼角尽显小人阴险狡诈之气。
抬手望了又望,指尖丝丝缕缕的黑气,表示他又重新拥有法术。
向前打出一掌,掀飞地面乱石,打出一条干净的小路,延伸数十米。
钟离谦满意至极,哈哈大笑起来。
“钟离鄈,你且等着,今日断筋之仇,必报!”
一声狂怒,惊起附近林子里栖息的鸟雀。
妖王宫里,毕抚站在小窗前,目光透过窗栏,一寸寸巡视着外面的情景。
身后有侍女端来新鲜的酒水,不着痕迹地查探一番寝殿环境,侍女借着托盘的遮挡,放下酒水的同时,也放下一张暗色纸条。
倒满酒杯,侍女就退到一边安静地站着。
毕抚转身,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欠揍样。
双手叉腰,踢踏着脚步走到桌边,掀起衣衫,一屁股坐下去,趁此空隙,他摸出托盘下完美隐藏进桌布的纸条。
一口饮尽杯中酒,他邪笑着,眼里却不带一丝淫邪之色,一把拉过一旁站着的侍女,不顾下面“眼线”的存在,同那侍女调笑玩闹。
“黔孙已死。”
侍女娇媚一笑,贴近毕抚耳边,悄悄传递着消息。
瞳孔微微放大,短暂怔愣几秒,毕抚扶在侍女腰间的大掌稍稍用力,往前更进一步带过侍女。
“谁做的?”
把头埋进姑娘香肩里,他悄声询问着。
侍女装作怕痒,连连摇着头,表示不知。
嬉闹到半夜,侍女退下,毕抚佯装醉酒,倒在豪华大床上,往里侧着身子。
不一会儿,轻微的鼾声夹杂着几声模糊的呓语响起,而主人公背对着门口,眼睛一片清明。
他的手里,正是早些时候拿到的纸条。
黔孙死,猴林毁,猴群散。
短短九个字,却让他心情大好。
自老头子去了之后,这个黔孙就一直压着他,这妖王宫里,数他安插的眼线最多,尤其近几年来,他是愈发嚣张张狂了。
这下好了,还不等他亲自动手,那厮小命都嘚瑟没了,真是给他省不少力气。
只是,是谁做的呢?
毕抚眯着眼,翻了个身,四仰八叉地躺着,透过狭小的眼缝,盯着头顶上的床幔看。
不知为何,他想到了那个叫时予的丫头。
临走之际,小小地摆了他一道,从她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里,他看得出眼底的沉重。
那沉重,就像是经年累积在一起的松软河沙,只等一场河水泛滥,看似牢固厚实的细沙便会四散开去,遍地游走。
会是她吗?
毕抚不知道,最近怎么也联系不上容不尘,倘若真的是她,那么,容不尘算是捡到了个大宝贝了。
这小妮子,看头不小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