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归气,面对暴乱的气流,他还是选择提炼。
把时予的妖元引到手边,往里倾注大半心血,结合妖元里她的修为,可以很快地就能解决完这些气,同时还能修复受伤破损的妖元。
上一次是她不远万里救他,这一次,怎么的也轮到他了。
前后两次精血的融合,这算不算他们俩血肉相连!
不知想到什么,容不尘嘴角挂着一弯清浅的笑容,很淡很淡,但很温馨。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几乎是在他触碰到残缺妖元的同时,缩进意识某一角落里独自疗养生息的时予,哪怕是在昏昏沉沉中,也知道这股温润深厚的力量是谁的。
原本她因流失大量修为而浑身冰冷的身子,顷刻间似乎被阳光普照,温暖气息润进她的整个识海。
抵触和顽强坚持退后一步,昏迷中的姑娘放松了身体,迎接着她无比熟悉的这道劲力,嘴角无意识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她的识海,万物复苏,海水愈发澄澈清透,溪水叮叮咚咚,鸟雀愈发欢快放歌,无数山花烂漫,花香蔓延一座座新山头,芳香肆意。
来自她蓬勃健康的识海之力,逐渐朝着容不尘靠拢,同他一起,净化这满天浊气。
闭目全心输出的容不尘,只觉得周身被一股暖意轻拥,他睁开眼,见这纯洁的白光,笑意逐渐放大,眼睛更是弯成一抹弓月。
很好,她果然很上道,看来没有他,她也能自己疗养,只是花费时间久了点。
她,很了不起。
合上眼,遮盖住眼底的赞赏之色,容不尘引着这股力,合二为一,加快净化的速度。
他们意念合一,额头相触的地方,光亮璀璨耀眼,照亮整个灵池。
纱帘飘飘扬扬,珠串叮叮当当,水温渐升,腾起的水雾越来越重。
一片朦胧绰约里,只瞥见水面交缠不清的布料,红的黑的,不知尽头在哪里。
这厢焦急中一派和谐,跟丢了的红袖和钟离鄈,潜入人界,情况就不太妙了。
环视一圈包围自己的蒙面杀手,钟离鄈闭着眼,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们是谁?”
红袖皱着眉问,她一眼就看出面前这些杀手是人,但见对方来势汹汹,杀意似乎并不是对准她,那只有……
“杀我的。”
钟离鄈很平静地回答,向前迈了一步,挡在红袖前面。
“追了这么久,还是被找到了,三哥,露个面吧。”
含着不辨意味的浅笑,钟离鄈对着中间着装华贵的面具男喊话。
红袖一脸不可置信,上前同他站到一起,扭头看看他,又看看前面那个默不作声的面具男。
“兄弟?”
声音略尖细,惹来面具男侧目。
红袖撇撇嘴,接着说:
“杀你,我是猜到了,但——”
尾音拖长,转头盯着面前站了出来的面具男:
“这杀手是你哥,这属实没想到,想不到啊,你钟离一族,玩的还挺花啊!”
她常年游走人族,那些龌龊她可太清楚了,只是不敢相信的是,已经隐世近百年的清贵大家,私底下也如此,这着实是让她大开眼界了。
“手足相残,啧啧啧。”
“你是?”
面具男低哑声音响起。
红袖抱手,抬起下巴,一双狐狸眼睛微微眯起,稍稍偏了偏头,朱唇轻启:
“你猜!”
对方没回应,只看着她的目光,透着幽暗的光,那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钟离鄈往她面前挡了一下,低头对着身后说了一句:
“红袖姑娘,这是钟离鄈家,私事,还请姑娘短暂回避。”
语气顿了顿,他吞下“家事”二字,转而换了字眼。
“行,不过你既然是小予儿的朋友,我也不会袖手旁观,我就在一旁,要是不忍心,唤我一声即可。”
视线若有所指地瞟了对面一眼,红袖抽身跳出了包围圈,引来短暂的侧目。
见着红袖行云流水的动作,面具男的心往下沉了沉。
他看得出她身手不俗,想不到这几个月来,钟离鄈竟然能结识这样一个人物。
今天恐怕不会顺利了。
“好久不见。”
钟离鄈微笑:“三哥确定要以这副模样同我见面?”
一时安静,面具男还是抬起手,解开了脸上的黑金面具,露出一张苍白阴柔的脸来。
“幺弟还是恨上三哥了,以往见面,你都是小弟小弟的自我称呼。”
钟离谦面上带笑,眼神却无情。
“三哥不远万里都要追杀于我,当真是执着。”
“幺弟,莫怪三哥,只有你死了,族长之位才会是我的。”
听到这里,钟离鄈的笑意消失,只盯着他看,而后才慢慢张嘴,带着隐约的哽咽:
“那个位置,对三哥就这样重要吗?重要到三哥不顾手足之情,重要到三哥能忘记从前种种,也要向我挥刀吗?”
纯净的黑色瞳孔里倒映着钟离谦的身影,钟离鄈问到后面,尾音颤抖。
又是一阵沉默。
钟离谦垂着眼,嘴角噙笑,是温柔体贴的模样,然而他口中吐出的却是冷酷的字。
“钟离鄈,小辈当中,你年岁虽小,却是最有天赋的一个。
每每学业考核,你总是被夸赞的那个,你可知,我有多羡慕你。
因为你太聪明,不管学什么你总是学得又快又好,族里有什么好的东西也是紧着你。
你可以不用到寒雪夜里锻造体魄,你可以不用徒步攀岩万里深渊,你可以不用同饥饿的兽类厮杀,因为,
因为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你又寒冰床,可以在屋里修炼,你有族长亲自教授,可以进入密室。
你可知,我有多羡慕你的同时又有多恨你!
我本来都要放弃挣扎了,因为你早已经是默认的下一任族长了,可是啊,那个老匹夫,他竟然还要装模作样在我们小辈中选上一选。
哈哈哈,真是可笑,可这是个好机会啊,我凭什么要放弃,我也很用功,天不亮我就开始起床温书温习招式。
我钟离谦并不比你差,我要向所有族人证明,我能打败你,当上族长。”
他形容疯癫,说话越来越大声。
钟离鄈神色痛苦,不敢相信眼前猩红着眼睛,恨不得啖他生肉的男子,是那个在他被孤立排外、被一众兄弟冷落时,唯一接纳他的三哥。
“三哥,”
“别叫我三哥!”
他还没说完便被粗暴打断。
钟离谦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你可知,每次对你笑脸相迎,我有多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