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有灵，泥有气。
    时予被围在中间，气喘吁吁。
    这些东西并没有实体，不死不灭，着实难缠。
    她慢慢环视着周围，余光瞥见容不尘。
    他抱着手，冲她扬了下巴。
    吐了口浊气，时予有些急了。
    虽然暴露了仙骨，但现在的她，修为还没有完全恢复。
    本想着在此磨炼一番，谁知这昆仑山真是不俗。
    区区几个自然之灵，她都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
    想到先前的海口，她有些汗颜。
    甩了甩手，仔细观察着。
    世界本无永恒之法，若出现，那只能是它的命门藏得极好。
    恍然间，时予顿悟，自信勾起唇角。
    蹬地而起，双掌合十而向外延展开来。
    一股晶莹剔透的气息迅速缠住那些泥人、树叶，将其带入时予建造出来的空间里。
    一旁的容不尘停下击打玉骨笛的动作，赞许地望着半空中的时予。
    昆仑灵气充裕，自然不会让血气污染了这灵地。
    泥人无实体，树叶也是落地之态，它们都是就地取材，看似无懈可击，来势凶猛，其实不然，只不过是想要逼退入侵者罢了。
    时予索性借着涌入体内的灵气，打开自己的识海，将这些虚体通通引入。
    隔绝了昆仑的灵气，那些个泥人，树叶进入她的识海，全部恢复原样。
    都不用时予怎么动手，一个响指，泥人化成灰尘泥土，树叶摇摇欲坠，落地泛黄。
    时予灿烂一笑，清理干净识海就走了出去。
    一睁眼，刚好对上容不尘赞许的目光。
    “这昆仑，厉害!”
    时予落地，走近容不尘。
    “这一招，你是如何得知？”
    容不尘拂去肩头的尘灰，问她。
    耸耸肩，她瞪着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望着他。
    “万物生死之根本，无外乎生有所始，死有所归，生死穷尽。
    只要断其源，便可破世间大半。”
    这是你教我的，容不尘。
    时予轻轻在心底说着。
    果然，听完她的话，容不尘眯下眼睛，隔着朦胧看向眼前这姑娘。
    她的话，他知道。
    只是他心里有些怪异，尤其她看他的眼神，仿佛，这对话，他们曾经经历过一样。
    “是吗？那你说说，本座所归，在何处？”
    他略微弯下身子，凑近她，眼睛直直看向她。
    他倒是想知道，她会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他来处一片浑浊，已经存世千秋又万载，可以说，只要这世间怨气不散，他就不灭。
    他似乎并无归处!
    时予清楚知道他的问题。
    万物有始有终，只有他容不尘有始无终。
    即使最后，他永困于地狱，他也没死去，只是永无止境地承受着地狱业火的焚烧。
    他和她乃至四洲都知道，容不尘才是真正的不死不灭。
    不知为何，时予的心骤然变得酸涩起来。
    容不尘还在望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他的眼睛里，明明倒映着她，可她却感觉到无尽的平静。
    那一刻，一个朦胧的念头闪过。
    她似乎有一丁点知道了，为何容不尘会选择受封地狱了
    孤寂了千万年，他问的归处，是他的结局。
    “你，害怕吗？”
    时予试探着，嘴皮颤抖地问出这句话。
    容不尘没反应过来。
    “害怕？本座？简直笑话!”
    抿紧唇，时予终于说了出来。
    “日夜交替，万物更迭，你当真，不怕？”
    新旧更换，岁月变迁，一日一日的孤独堆积，你当真不怕？
    空气凝固在他们的眼前，容不尘冷冷看向时予。
    直起身子，他抬脚跃过时予，语气无波无澜。
    “有所求，便无所惧，本座，何曾怕过！”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时予其实很想接着问。
    那要是达成所愿，是不是就会有所畏惧了。
    容不尘，你所愿为何？又所惧何物？
    我来，便是助你得偿所愿！
    “你所归，终归不是十八层地狱!”
    他的身后，时予格外坚定。
    等继续往前走，一路上遇见的阻挠不少，这一次大多都是容不尘出手，时予并没有怎么出力。
    他速度很快，出招也狠，几乎都是三招之内就解决干净。
    行至一处湖面，他们停下来脚。
    满湖的莲花开得十分艳丽，白玉堆砌的廊道，弯弯曲曲穿过莲池。
    水流无声，倾斜而去，似乎流进了云烟之中。
    过分的静谧，时予提起了精神。
    这时，远处云深之处，一道婉转悠扬的琴声传来。
    容不尘注意着时予的动作，见她除了戒备在无旁的动作，他难得勾起一抹笑，率先迈进了莲池。
    时予见他进去，虚空中水波一样的屏障动了动。
    她吸了一口气，也紧跟着走了进去。
    这是他们第二次来了。
    上一次来，全程都是容不尘拎着她的后脖子，一上一下，咻咻咻几下就到了目的地。
    他们那次，压根儿就没有来到这个莲池。
    迎着袅袅琴音，时予跟着容不尘来到湖中亭子。
    亭子里布帛翻飞，珠帘轻晃。
    香帐交缠之间，带着一股荷花的清香。
    若隐若现中，一名长发如瀑，气质绝尘的白衣男子背对他们。
    他的手指游动，拨动琴弦的修长手指，在他们刚踏进亭子的时候就停下了。
    容不尘撩开面前的布帘，走上去，坐了下来。
    “你还真是老样子。”
    那男子轻笑着出声，声音格外温柔好听。
    “许久不上我昆仑，这次怎的来了？”
    男子一边笑着说，一边掏出手绢擦拭着琴身。
    “想来便来了。”
    容不尘倒了杯茶，却不喝，只是停在嘴边，轻嗅着。
    “来便来了，还毁了我结界，伤了我守门童，可恨呐。”
    “你那结印就不能加固加固，这才几掌就碎了。还有啊，那门童可不赖我。”
    容不尘说完，那男子停下手上动作，站起身来，转过头来，望着时予。
    容不尘则是慵懒靠着，手里把玩着玉骨笛。
    时予同样对上那男子打量的眼神，毫不畏惧。
    她猜，眼前这仙气飘飘的，大概就是昆仑之主，无渊。
    “见过无渊上仙。”
    时予双掌立于前，拜了一拜。
    “哈哈哈，你这女娃，倒是有趣得很!”
    无渊朗声一笑。
    “免，坐。”
    一掀衣袍，无渊倒了两杯茶水，推了一杯给她。
    “从哪儿找了个妙人儿，不错，能打退守门童，还能不受琴音影响，是个心思透净的，怪不得万千妖魔鬼怪中，只你登仙修炼，不错不错。”
    抿了口茶，无渊赞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