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予这一番话说完之后,屋里气氛陷入僵硬。
时予将天机弓收好,敛眉而立。
“即日起,时予便是紫栏宫宫长,统八大行殿,红袖。”
“属下在。”
红袖屈膝在地,恭敬听令。
“往后,你便留在时宫长身侧,听其差遣。”
“红袖得令!”
吩咐完,容不尘最后看了眼时予,带着一身冷气离去。
时予叹气,一模一样的场景,只不过,这次,多了几分不和谐罢了。
见时予平静的样子,红袖不解。
她似乎早就知道这个结局,这个新上任的宫长,浑身上下都是迷。
尊上将她留在她身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监视她。
“时宫长似乎料到自己会升职啊。”
“那可不。”
时予眯起眼,甜蜜一笑,轻声回答。
从座椅上站起来,凑近红袖,她轻轻拉上红袖的一只衣角。
对于这个像姐姐一样照顾她的女子,她从来都是笑脸相待。
“红袖姐姐,往后,就要多多拜托你了!”
她眉眼弯弯,一脸烂漫纯真。
杏仁一样的眼睛,清澈无害,让红袖不自觉软了心肠。
顾念着尊卑,红袖退后一步。
“时宫长说笑了,红袖自当竭尽全力辅助宫长。”
时予紧紧盯着面前人,眼前的红袖慢慢和百年前的红袖重叠在一起。
“小予儿莫怕,只要我红袖在一天,必将竭尽全力,与你一同,定了这魔域的安。”
笑着转过脸去,时予深吸一口气,上前抬起红袖。
“红袖姐姐,我相信你!”
跟着红袖来到新住所,瞧着眼前跟记忆里一样的院子,时予挑了下眉。
除却一些旁的,大体上发生的事和百年前是一致的。
“时宫长,尊上说,这地方是仿照人间富贵人家建的,可见尊上对宫长您的关照。”
红袖在一旁说。
“对了,往后这地方,不会有闲杂人等来打扰到您,您可在此,畅行无阻。”
“他对我,还真是‘关照’啊!”
时予自嘲一笑。
这个院子,不就是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无休止练功的地方吗?
容不尘还没有完完全全相信她啊!
“水云间。”
说完,时予提裙上阶,推开门,走了进去。
红袖跟在后,问:“宫长方才所说,是何意?”
一屁股坐了下来,时予翻开两只茶杯,提壶倒茶。
“这院子的名字,‘水云间’,还有,往后不要叫我宫长,其余随你,坐吧。”
红袖福了福身,摇头。
“这不妥,身份有别。”
“无碍,红袖姐姐,这往后啊,这院子,只会有你和我。不用这么局促,而且啊,”
时予抿了口茶水,仰视红袖。
“拉近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不也更轻松地监视我吗?”
此言一出,红袖神情立马变得犀利。
“你知道我的目的!”
时予点点头。
“知道啊,我还知道,我呢,自踏入这院子起,就必须日日喝药,日日修炼。我说的对吧?”
瞧着红袖紧张,时予叹了口气,起身,拉过她的手,把人按在凳子上。
坐下,把斟好的茶推了过去。
“我知道,我身上有很多怪异的地方,你们都没完全信任我。”
时予语气无奈。
“可是没关系,来日方长嘛。这院子那么大,要是往后我们两个,整日里也说不上几句话,那不得憋死,所以啊,我们都不要那么拘束,不好吗?”
“水云间里,没有规矩。”
说完,时予手搭在桌上,头靠了上去,期待地看向红袖。
红袖拘谨、防备着,脸上神色不变,内里却天翻地覆。
时予这小妖,深不可测!
起初尊上给她这个任务的时候,特意嘱咐过,万事需得仔细着,切不可大意,时予鬼精着。
原先她是不信的,可现下,她们相处不过半天,她就已经是看透了她的目的。
红袖打量着时予,看着面前还稚嫩软乎的小姑娘,她清楚地知道。
时予远不如她面相一样单纯,她的心计,可深沉着呢。
时予又给自己续上茶水,温和地看着她。
端杯,轻碰红袖面前的茶杯,响起一声清脆声。
“以茶代酒,此一杯,无关风月,无关闲事,只敬你和我。”
茶至嘴边,时予还在笑。
“以新茶,敬新朋友!”
说罢,一饮而尽。
时予放下茶杯,站了起来,转身走向卧房,并不在意红袖是否会喝下那一杯茶。
“茶是新茶,只不过红袖姐姐煮茶的技艺,还需在练练咯。”
卧房里,时予轻快的声音传来。
红袖垂眼望着握在手里的茶。
方才,她说“敬朋友”!
她当她是,新朋友。
红袖莞尔一笑,仰头喝下,起身走了出去。
轻轻关上门时,红袖还瞥了一眼卧房。
时予对于之前她的沉默,并未做为难,反而主动离去,讲选择的空间留给了她。
她,是个心细又温柔的姑娘吧?
门被关上,床榻上的时予睁开眼,眼里不见一点笑容。
翻身坐了起来,时予开始调节体内的十里悲风。
从灵台出发,十里悲风所过之处,如烈火灼烧,紧随其后的,是她一向温和柔顺的内力。
也多亏了这股温柔的灵力,牵制着十里悲风,这才不让她筋脉受损。
容不尘注入她体内的十里悲风,恐怕是早已发现她的内力,有压制十里悲风的作用。
他在加固她的筋骨。
一番运息,等时予疲倦睁开眼的时候,外面点点萤火。
撑着发软的身体下床,时予打开窗,吹着外面的凉风。
容不尘的内力,果然罡气十足,此刻她的每一寸血肉无不叫嚣着酸痛。
趴在窗边,时予懒懒望着外面黑漆漆的院子。
她在等,等容不尘的到来。
耳边蛐蛐叫声不断,萤火四散,一闪一闪发着绿光。
很安静,时予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等容不尘处理好一切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她趴在窗户上,睡得酣甜。
下意识地,他轻轻放缓了脚步。
望着她脸上因汗水而黏在一起的发,他也就知道了,他的十里悲风,她已然消化了。
隔空点了个睡穴,容不尘走上前去,把了一下她的脉象。
发现她的灵台,已不是昨夜那般破损。
晚些时候,红袖来报,目的暴露,然一切照旧。
那时,他便知道,时予,将会是他最大的筹码和利刃。
“梅开于风雪,立于风雪,才得一缕香。”
容不尘饱含深意地看着时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