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打算养了?”
“啊?不是你说让俺养的吗?咋地?不养了?”
苏春那个一宿没睡,脑瓜子本来就乱哄哄的,听到江明浩这句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只以为江明浩这是要反悔了,情绪微微有些激动。
“我是说,现在天气还没完全转暖,这个季节养林蛙,是不是不合适?”
“哦,俺合计你不让养了呢,吓俺一跳,没事,俺跟俺爹打听了,以前俺爷就养过,这东西虽然气性大,但也不是养不活,俺合计早点下手,争取今年俺就能把这个事给整明白!”
苏春旺现在是干劲十足。
孙黄山那小子现在都成了养沙棘的骨干了,还给江明浩派到其他地方指导工作去了,他苏春旺可不能落后,当初江明浩最早找上的可是他。
“行!那你赶紧回去吧,在篓子里闷时间长了别再闷死了。”
“中,那俺先回家了?”
江明浩点点头。
“对了,明浩,现在敖子山上的卷柏可都长出一手指头长了,过不了十天半月的就可以薅了,就按咱之前说的那么办?”
刚要转身离开的苏春旺忽然又转过身。
“嗯。”
从江明浩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苏春旺高兴的一蹦三尺高,脚下像是踩了弹簧,蹦着跳着回了家。
直到苏春旺的身影看不见了,江明浩才收回视线往学校的方向走。
“孟老师?”
让江明浩没想到的是,孟春生竟然也在学校。
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六点钟不到。
“江知青,起的这么早!”
孟春生深吸了一口早晨清冽的空气,对于江明浩的出现,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意外。
“孟老师一大早到学校来是有事?”
“没什么事,上了年纪,睡不着,过来转转。”
孟春生背着手,细长的脖子显得他整个人的个子很高,也透出一股子清冷孤寂的感觉。
虽然不知道孟春生是什么背景,但直觉告诉江明浩,孟春生应该是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当然,这个教育并不仅仅是指文化知识,还有很多很多,比如教养比如仪态等等。
“孟老师对马上要开始的教学工作有什么看法或者意见吗?”
“我的想法可能有些离经叛道,你确定要听?”
江明浩微微一笑。
离经叛道好啊,他就喜欢不走寻常路的。
“洗耳恭听。”
江明浩做出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则是脚尖一点,跳到孟春生旁边的一个土堆上。
“我认为教育不应该有局限性,判断一个人有本事没本事不应该只靠考场上的一张卷子,这对很多学生不公平,我希望我带出来的学生不管成绩好不好,最起码要是正直的,对国家对人民是有崇敬之心的。”
江明浩点点头,这的确是教育真正的意义和目标。
“学生的能力应该是多种多样的,所以我希望我们这个学校不仅有数学语文,还应该有体育、美术、音乐甚至有舞蹈、西洋乐器、象棋、体操等等课程......我这是不是异想天开?”
说完这话,孟春生自嘲的笑了笑。
一个生产队的小学,他竟然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不是异想天开是什么。
他曾经在比这所小学高了若干级别的地方跟当地的领导提过这样的想法,结果呢,在场的人哄堂大笑,说他不是在做教育,是在做梦。
“你想的和我想的一样,孟老师,我把这所学校交给你,就按照你构想的那样去管理去教育学生,需要什么支持你尽管开口,我全力配合。”
孟春生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江明浩没有嘲笑他,而且还支持他。
“你知道这么搞需要多少钱吗?”
学习数理化或许只需要有老师,只需要课本和纸笔,但学习西洋乐器、体操等等艺术类的课程, 需要的东西多了去了,甚至于西洋乐器还要从国外购买。
“孟老师只管去做,钱的问题有我,我不会给孟老师拖后腿的。”
孟春生忽然眼眶发酸。
早在初来尖山咀的时候,他就被江明浩的想法和态度折服了,但那个时候折服他的是江明浩的心胸和格局,但现在折服他的是一种来自于生命和灵魂的巨大震撼。
没错,他孟春生活了三十几年。
从来,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这么的懂他,并且能够如此的真诚相待,绝对的信任和支持。
包括他的亲人。
其实不止是孟春生,江明浩也很受震动。
他有这种想法不奇怪,毕竟他是从那个教育严重内卷、信息爆炸、科技飞速发展的几十年后重生回来的,他知道素质教育的重要性,但孟春生却是完完全全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他能够跳出时代的限制看到未来的教育方向,这不是教育牛人是什么!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眼前,一轮鲜艳的朝阳缓缓的升起来。
橘色的光芒并不强烈,但却将整个尖山咀笼罩其中,让原本冷冽的空气瞬间有了温度。
一簇簇炊烟冒起来,沉睡的村庄渐渐苏醒。
瓦工们也陆陆续续的到来,今天学校已经开始安装窗户了。
窗户就像是一双双眼睛,只要这些眼睛睁开,学校就彻底有了灵魂。
就在孟春生准备回知青点吃早饭的时候,刘王庄和敖子沟的社员们浩浩荡荡的朝着学校走了过来。
孟春生的脚步站定了,脊背挺的笔直。
从今天开始,他孟春生就把自己交给身后的这所学校了,他的人他的心他的灵魂和他的信仰,都将在这所学校里绽放、繁荣、凋零。
这所学校的荣光将由他来创造,学校的每一片土地也将由他来守护,他不再是站在江知青身后摇旗呐喊的人,他要站在江知青的身边,和他并肩战斗,或者,站在江知青的前面,为他挡住任何可能的风暴。
为了知己,即便身死亦不可怕。
很快,刘王庄和敖子沟生产队的社员们就到了。
江明浩扫了一眼,没看到赵标的身影。
赵勇倒是来了。
“江知青,赵队长......现在应该叫赵标了,俺们选了新队长,赵标已经不是生产队长了。”
开口说话的是上次没见过的一个人。
“这是俺们选出来的新队长,刘四建。”
一个头顶秃了一半的四十来岁的男人随即往前走了两步,人胖乎乎的,竟和一位熟人有些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