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香已经过了一半。
孙书墨的耐心也即将耗尽。
“太慢了，太慢了，来，再给我加一块砖。
把灯捻给我取来，按在这个家伙的肚挤眼上。
老子要点天灯！”
大食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说一句，翻译就跟着念一句。
“真主已经来到，这片罪恶之地终将盛开最美的花。
你们这群没有信仰之人终究会得到惩罚。
赞美我主……”
孙书墨闻言立刻挥刀，一根指头落在地上。
孙书墨抠出几粒青盐，小心的撒在伤口上。
大食人浑身开始发抖。
“真主？信仰？”
孙书墨摇着脑袋：“不不，我想你错了！
我们有信仰，你看我手里的刀快不快。
告诉我你们来了多少人？”
陆拾玖看不下去了，直接看着翻译道：
“问他，真主派了多少人来？”
“我们是真主的勇士，我们有十万人！”
孙书墨眼睛一亮，他发现了该怎么样跟这样说话了。
只要去反驳他们的真主就行了。
不得不说这当御史的就是厉害。
果然，能跨过那道门槛都是人精。
可怜自己，好不容易去了一次太极殿参加年末的宴请。
自己还只能坐在门外的台阶上。
陛下说什么都听不到。
原来差距在这里啊。
陆拾玖望着眼前的大食人，继续道：
“问他，真主会如何惩罚说假话的信徒。
记住，你在翻译我的任何话之前都要加一个神说，记住了没？”
翻译把这句话说出去之后，大食人愣住了。
很明显的纠结了起来，犹豫了起来。
陆拾玖一点都不着急。
他安安静静的等待着。
片刻之后，大食人开口说话了，他慢慢的说道：
“你们唐人太蛮荒了，手伸的太长了。
占了那么多富饶之地，却不好好珍惜。
把突厥人，康国人，高昌人，吐蕃人都赶出了家园。
哈哈，后悔吧，迎接审判吧。
神罚已经降临，这片天赐之地属于我们！”
戚禾闻言猛地一惊。
他怎么觉得这个人说的话和泉州那些人大食人说的话一样？
难不成那时候大食人都已经在准备了？
“我问你，你们的人……”
“神说，你们的人这次……”
一炷香燃尽，孙书墨捧着供词踏入了军帐。
当口供传开，军中将领皆都笑了出来。
军功，密密麻麻的军功。
至于所谓的十万人，没有一个人是信的。
十万人是什么概念？
真要有十万人，大食人的粮草后勤就得近五十万众。
五十万是什么概念？
就算是如今的大唐，也负担不起十万人来这么一场超远距离的远征。
真要这样，这就不是打仗了。
这是自己在找死。
所以，大食人说他有十万人得砍半。
撑死三万人。
三万人的远征军来大唐。
若是活着回去一个，那就是天大的损失。
这一次要立一个大大的京观。
望着眼中露出炙热光芒的众人，颜白轻声道：
“我们一直在玩驱狼吞虎，没想到这一次狼和虎走到了一起。”
颜白说罢，伸手指着祁连山和张掖一带认真道：
“吐蕃是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的。
他们一定会拿下这里，把我们开辟的商道变成他们的！”
颜白深吸了一口气道：
“吐蕃人其实已经动了，我想，从此刻开始我们变成了孤军，我们等不到朝廷的支援了！”
“准备迎接最难熬的时日了！”
颜白的话音落下，众人沉默了。
渴望立功的心也慢慢的恢复了理智。
总管的话没错，难熬的日子来了。
越往后越难熬。
如果光是大食人，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但如今这局面，大食人一定是和突厥联合在了一起。
其他部族也会闻风而动。
这是毋庸置疑的。
“总管，下官建议立刻送太孙回长安！”
颜白的话音落下，就有将领出声恳求道。
如今李厥就是他们的天。
他们可以战死在西域，李厥不行。
“带多少人？是走祁连山商道，还是绕一圈走草原？”
裴行俭瞥了一眼众人继续道：
“信不信，如今这龟兹到处有探子，大军一动，吐蕃就敢在路上围堵！”
“听说他们有三万人，三万人拼死而战。
哪怕全部战死。
但只要抓了我王，我大唐就全盘皆输。”
“总管，你的意思呢？”
颜白深吸一口气：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安西有三万人，只要我们不死完，我们就输不了！”
众人点了点头。
李厥见众人说完，忍不住开口道：
“不要把我当皇子，我大唐男儿能做的，我也能做。
我还有皇兄，就算我死了，我皇兄可以上！”
众人沉默不言。
话虽然没错，但在场的没有一个人希望李象去继承大统。
不熟不说，他也代表不了众人的利益。
他还是庶出。
不算天命所归。
他若当皇帝，让吴王怎么看？让魏王怎么看？
这天下得乱。
颜白深吸了一口气，下令道：
“点狼烟吧，告诉朝廷大战来临。
告诉凉州、沙洲、兰州，鄯州他们要做好准备了。
要准备守好边关了！”
“传我军令，即刻起，全军开始熬火油。
既然你们要玩关门打狗，那我倒要看看，咱们到底谁是狗！”
狼烟从龟兹升起。
西州、伊州，沙洲守城将领望着那滚滚狼烟立刻就行动了起来。
一匹匹的快马朝着四周疯狂散去。
肃州的狼烟升起。
站在高山上的论钦陵笑了。
复仇的一刻终于来了。
等到狼烟到了长安，辽东的高句丽人怕也开始了吧！
“大唐，你太贪婪了，什么都想要，什么都往嘴里塞。
这一次，好吃的也该给我们分一点了。”
“颜白，听说你们颜家人的骨头是出了奇的硬。
我不信，我要让画师纤毫毕现的画出你颜家人摇尾乞怜的样子。”
“我要世人看着你颜家妇孺主动进我大帐的模样。
我要让你的妻女来服侍我。
颜白，等着吧，我来了……”
军营里的吐蕃信使疯狂的朝着他们的都城跑去。
他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大相。
告诉自己的赞普，吐蕃人终于不用龟缩在高原了。
吐谷浑的这大片土地，也该属于自己的吐蕃了。
武功县的狼烟升起，长安成了府兵的海洋。
时刻为战争而准备的长安展露了獠牙，它苏醒了过来。
在异族人惊恐的眼神，一百零八坊的府兵开始列阵。
耄耋老者，手拿木刀的顽童。
炒面的香味开始在长安城回荡。
十二卫移动了起来。
在朝堂上总是昏昏欲睡的程老国公和尉迟国公已经全身披甲来到朱雀门前请命。
长安人心里都很清楚。
一旦狼烟升起，就表示边境有紧急情况发生。
这些年里，唯有在当初突厥兵临城下时众人见到过一次。
如今是第二次。
城门打开，红翎信使在朱雀大街狂奔，落魄的信使振臂高呼。
“西域大捷，西域大捷，我军大捷……
六月初八，中山王殿下在且末城一战阵斩来犯之敌五万。
俘吐蕃大相之子悉多于，斩吐蕃大相之赞婆......”
别看这只是一场小小的战役。
但这个时候，随着红翎信使呼喊，长安立刻就变成了欢庆的海洋。
先前狼烟升起的恐慌顿时消散。
李承乾心里很清楚，一旦大战来临，最需要稳住的就是人心。
人心一乱，首先变化的就是粮食的价格。
所以，李承乾一直压着西域的战报。
要的就是在这个时候发出来，稳定人心，稳定长安粮价。
百姓只要心安了。
世家就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大唐皇帝令，卢国公迁左卫大将军，鄂国公迁右卫大将军………”
“大唐皇帝令，契丹之臣，狼子之心，反叛之意，四海之民，坠於涂炭，绥静黎元，克定凶丑，命薛礼伐之！”
这道旨意一下，不少人不明所以。
但却让呆在长安的山东豪族的话事人心头一颤。
先前的打高句丽有三个赢家。
大唐，新罗，还有契丹。
不算大唐，契丹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是收获最大的。
树大招风。
它们的崛起让山东的那一批人眼睛一亮。
于是在这些年，这两方越走越近。
就算大唐现在灭了高句丽。
那契丹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成为一个堪比薛延陀的庞大部族。
不可以让他做大。
打高句丽它受益。
打薛延陀还是它受益。
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二囡合上手里的折子，在地图上的一个角落轻轻地画了一个圈。
望着面前巨大的辽东疆域图忍不住盈盈一笑。
“想玩螳螂捕蝉的游戏？”
……
李承乾望着李二低声道：
“父皇，儿臣不是真的要去灭契丹。
而是要让契丹来养我大唐男儿，借此消磨他的势力！”
李二微微颔首：
“好狠的一石二鸟，谁的法子？”
“裴武氏和狄库琉璃！”
（ps：陪伴是最长久的告白，2024年，感谢书友沾沾的洛捷令，和各位书友的的默默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