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哥你还不下班吗?”小张下班路过陈言办公室门口,看到陈言正坐在办公桌前发呆,最近厂子不算忙,陈言居然还每天都是满勤,实在是太反常了。
“等下就走。”陈言以前没什么事是不会跑到厂里来坐班的,因为在家忙忙工作室的事情或者搞搞十字绣都比坐在办公室里要让陈言舒服的多,但是最近实在是不太一样,最近陈言是真的不想回家。
向激川给陈言安排的住家阿姨实在是把陈言管的有家难回。
本来答应向激川说找个住家阿姨,陈言的想法就是慢慢物色,不行就钟点工也挺好的,毕竟向激川不知道葛玥童的事儿,自然也就不知道有这位住家阿姨珠玉在前要让陈言很快适应新的住家阿姨是不可能的,向激川只当陈言是第一次找住家阿姨呢,直接就帮着包办了。
人是向激川找的,工资也是向激川开,理由是如果陈言给开工资的话,阿姨肯定不敢得罪陈言,就陈言这个狗德行,说翻脸就翻脸,让陈言健康生活的目的肯定也就无从谈起了,所以阿姨从向激川这拿工资就不怕陈言翻脸,能把陈言管理起来。
陈言本来也就是想找个人做做饭,他也承认葛玥童离职以后,他自己在做饭这件事上确实不太上心。以前葛玥童就算住校,每次回家也都会给陈言安排充足的各类食材在冰箱里,并按照保鲜期长短和营养需求搭配,甚至考虑陈言偶尔自己做个简餐的情况,自制的各类浇头罐头,切好的各种肉,冷冻好的葱花蒜末辣椒粒,一包一包一人分量的掺了杂粮的米、还有自制的高汤块、泡菜、果酱、蔬菜干、辣卤……反正陈言只要打开冰箱,最多二十分钟就能搞出来一顿荤素搭配营养全面还正好一人份的饭。更不要说如果葛玥童在家了,这小姑娘一开始也就会几个家常菜,但是确实肯下功夫去摸索,到后来只要葛玥童一放假,陈言早上出去骑自行车都能比平时至少多蹬半个小时。
向激川给找的这个阿姨有厨师证和营养师证,参加过推拿、居家护理等职业技能培训,正规家政公司的正式员工,自我介绍是说擅长做川湘菜,也会做鲜食狗粮,个子不高说话嗓门挺大,人看着倒也干净利索,毕竟是向激川找的人,陈言也没挑剔什么,简单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就把原来葛玥童住的那间房的钥匙给过去了。
新阿姨上门工作自带了一辆电瓶车,很快熟悉了周围环境就去买菜了,陈言在工作室里忙之前耽误的那两条西裤,到饭点阿姨喊陈言下楼吃饭,真的就是站在楼梯口喊的,一声小陈把陈言吓一跳,手里的针直接怼进了左手的虎口里,疼的一头汗。
下楼一看一盘小炒肉,一盘香辣虾,一盆蔬菜汤上面还飘着一些香油,陈言坐下尝了一口,辣度不够,又油又咸,阿姨的态度倒是很诚恳,陈言说的她都一一记录了,包括以后不要扯着嗓子在家里喊,有事请上楼敲门。
现在一日三餐都有人做了,按说陈言应该是省心了不少,可是陈言越来越不愿意回家了,他也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和陌生人住在一起很别扭。
特别是这个阿姨一到点就推个制氧机过来叫陈言赶紧吸氧,陈言的工作特别怕吵,更怕被突然打断,好几次阿姨一敲门陈言吓得一个激灵,给陈言弄得都有点幻觉了,总觉得她是不是马上就要来敲门了,搞得紧张兮兮的。
在办公室磨蹭到这位阿姨打电话叫陈言回家吃饭,陈言才不情不愿的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锁上办公室的门下班回家了。
今天的晚饭是番茄牛腩,清蒸鲈鱼,牛油果沙拉和海米冬瓜汤,陈言挨个尝一遍,除了不辣没什么问题,总算扎实的吃了一碗饭,心想着也许是自己太过挑剔,新阿姨来了还是慢慢磨合吧,上楼推开自己的房间门就看到一张粉红色的床散发着浓浓的玫瑰味,陈言直接就愣在了原地,反应了很久才意识到应该是新阿姨给自己换上了全新的四件套,粉底色,印满了大朵大朵的郁金香,陈言感觉这花团锦簇的床褥简直要塞爆自己的整个脑袋,其实也不难看,陈言说实话,但是出现在他床上绝对不行,所以他又下楼把人叫了上来。
陈言用的四件套就是各种各样的灰色,格子的条纹的纯色的,深的浅的,只要是灰色就可以,这么多年他一直都这么用,习惯了,也觉得舒心安全,乍然换成这种繁花盛开的风格,陈言想连床都一起扔了,新阿姨的解释是灰色的四件套太过压抑,陈言现在需要开心,有什么比粉嫩的颜色和灿烂的鲜花更让人眉头舒展呢,所以阿姨就给陈言换了这样的一套床上用品,还特地用了玫瑰气味的留香珠,主打一个真实温馨。
阿姨的原话是希望陈言每天拥着花海入眠做个甜甜的梦,又在花香中开开心心的醒来。
陈言心想你怎么不直接拿那个被子把我捂死算了,这样我直接长眠不醒。
换掉这套新的四件套还不够,全部床上用品除了床垫都换完了,陈言还是觉得自己卧室里那股玫瑰味浓的辣眼睛,翻来覆去实在是睡不着,陈言起来换好衣服,去车库找那个铁桶,去后山上烧了一个多小时的纸,走得急忘了做驱蚊防护了,差点没被山上的蚊子活吃掉。
等陈言一身烟熏火燎的回来,他真的觉得金纸的烟味都比那个玫瑰味好闻多了,全身上下的蚊子包没有一百也有九十,陈言干脆又洗了个澡,凉水冲冲反而没那么痒了,总之折腾到大半夜才睡着。
因为陈言贫血,所以阿姨做的饭菜红肉含量是比较高的,而且每顿饭都跟定任务一样盯着陈言吃肉,其实陈言从小因为生活环境的关系吃肉不多,所以也就不怎么爱吃肉,每次被阿姨催促动筷都觉得那肉简直剌嗓子,更不要说被阿姨强行安排的各种肉蛋奶了。
陈言也不太爱喝牛奶,毕竟他小时候牛奶还没这么普及,价格也贵,陈言懂事,等到他大点了有能力买了,也不想去尝试了,也就没去想过要去买。早餐一般都是豆浆多一点,现在每天这一玻璃杯的奶陈言真的灌不下去,但是阿姨是向激川请的,她只对向激川负责,所以陈言有时候的抗议,在阿姨看来比如这个牛奶的问题,就是小孩子不懂是闹脾气,直接就被忽略掉了。
一条对这位阿姨好脸也不太多,鲜食狗粮虽好,一条就是喂不熟,但是比起对虞移一见面就呲牙,一条一开始对这位阿姨倒是客气一点,毕竟陈言和一条说过你要是老呲牙把人呲走了,我可没空给你煮鸡肉牛肉的。
第二天陈言出去骑车回来,阿姨正在给果树浇水,几天的相处下来这位阿姨也还是很有眼色,知道陈言这样的人就是他的东西你别乱碰,能当哑巴的时候就别说话,说话声音轻一点,所以她看到陈言回来了,轻轻说了句回来了?陈言应了一声去车库停好车,走进餐厅一看又是牛奶,叹了口气就先上楼了。
如果不是向激川问陈言这个阿姨怎么样,当然向激川又不是和这位阿姨不能直接联系,基本情况肯定都是知道的,陈言都没注意过这位阿姨姓曹,毕竟他对这位阿姨几乎不主动说话,称呼什么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曹阿姨其实人也挺不错的,这陈言还是看的出来的,就是两个人需要磨合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总之陈言现在每天的生活都十分规律,一日三餐都有人管,各种指标有人监测记录,向激川表示很满意,最近他在京城有两个面试,他也已经赶回去了,但是每天还是没忘记抽空看看曹阿姨的工作汇报,整体来看陈言比预想的表现好多了,这也让向激川很是放心。
陈言下午在书房画稿子,最近厂里接了一个帆布袋的订单,要绣花,对方又是只有概念没有图纸,陈言正对着需求慢慢画,曹阿姨上楼来送水果,看到陈言罩着左眼在电脑前忙碌,提醒陈言眼睛不太好就要注意用眼时长,陈言活动了一下说知道了,曹阿姨就提议说给陈言捏一捏放松一下,她以前的几位雇主都很喜欢让她捏一下肩颈,特别舒服。
陈言本来想拒绝,但是又看到曹阿姨一脸的诚恳,想着捏一下问题应该也不大吧,于是就点了点头,然后曹阿姨一伸手陈言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陈言看了好几次确定曹阿姨用的真的是她的手而不是老虎钳子,肩膀上的疼痛还没消失,曹阿姨笑着说陈言也太不受力了,她还没使劲儿呢,陈言心说就这个力道阿姨你真的可以给我个痛快直接把我的头拧掉,的然后怀疑曹阿姨的手臂里应该藏着什么液压加力装置,前几位被捏过的雇主也不知道现在生活是否还能自理。
如果不是陈言自己在衣柜里翻出来虞移留下的白大褂,想起来虞移之前说要让自己把雷酸银的分子结构绣在这些白大褂上,准备问问虞移打算绣在什么位置,陈言都一直没发现上次虞移拿了自己的手机以后,不但解除了消息免打扰,还把聊天给置顶了。
“你那个雷酸银准备绣在什么地方,绣多大?”陈言注意到虞移的头像也换成了雷酸银的分子式,以前是虞移自己的q版头像。
“学长你终于找到我的白大褂啦,”虞移回信息倒是很快,“我准备胸前和背后都要,也别太大了,黑色就行,就我头像上这个就可以,你的审美我相信。”
“怎么了要换这个一碰就炸的头像?”陈言一边保存虞移的头像一边问,“还绣在衣服上?”
“博三要有博三的样子啊,”虞移这话说的陈言看着都觉得亏心,“我导师说了,临近毕业要紧张起来,要严肃起来,要急迫起来,我实在是起不来,为了表现出一点紧张感,我看他们其他博士这段时间都是一碰就炸,我觉得我可能表现的不是很明显,所以打算给自己强化一下这个印象。”
“一百一件,”陈言也不和虞移多废话,“弄完给你寄到付。”
如果不是廖华锦看到陈言肩膀上青了一大片,陈言也没想到曹阿姨不光手劲儿挺大,内力也很深厚,捏一下已经过去好几天了,陈言的肩膀居然还青着,难怪一抬胳膊就觉得疼。
知道向激川给陈言安排了这么一个住家阿姨以后,廖华锦也说难怪陈言这次来脸色看着好多了,也难为向激川还真能找到一个能把陈言管得住的人,陈言一直没觉得自己有多不好相处,至少他认为他和曹阿姨能相安无事的处到现在全靠自己能忍不挑剔,可是看周围人的反应居然都是觉得这个阿姨表现不错可圈可点?有没有搞错啊,以前葛玥童在的时候做的可比这个还好多了。
现在陈言就挺盼着曹阿姨休假的,向激川说约好了月休四天,曹阿姨这都来了快十天了目前还没有休过假,陈言等的都有点着急,毕竟每天去厂里上满勤反而耽误陈言很多事儿,可是一回家陈言实在是觉得有点尴尬,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明明是他的家。
到虞移这儿这位雷酸银最近倒是没怎么出来烦人,只是问过几次陈言曹阿姨怎么样,陈言都说不错,只是自己还不习惯,虞移倒替陈言想得开,什么习惯不习惯的,饭来张口还要求那么高干什么,先把身体搞好再说吧。
向激川还是真的操了点心,知道陈言向来吃饭挑,可能是又摇了什么人,给陈言另外安排了一些营养补充剂,花花绿绿的胶囊片剂按时按量每天都要吃,有些还需要错开,有些饭前有些饭后,陈言看那一排瓶瓶罐罐都觉得头晕。
吃什么都是曹阿姨配好的,每次陈言看着曹阿姨给的那一小堆都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命不久矣,也许是上次其实查出了什么绝症大家都瞒着他也不一定,不然这个药量实在离谱,正常人谁没事吃这么多乱七八糟药,一把吃下去能直接把人噎死,陈言自己也分不清他们谁是钙谁是铁谁是维生素abcde,只要噎不死,就往死里噎。
吃了三四天陈言照镜子觉得自己脖子都变长了,曹阿姨还非说这几天陈言的精气神见好了,整个人看上去没之前那么萎靡不振了,陈言压根不信这一套,不过他自己也注意到每天被曹阿姨盯着吸氧以后睡醒很少会一身湿透了,这倒是很明显的一个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