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朝阳:“何情,冷不冷?”
何情刚上完节目,吹了一晚上暖气,小脸红扑扑的,摇头:“不能,还有点发热。”
孙朝阳微笑:“我就知道你喜欢大场面,越是重大场合你越来状态。”
何情:“刚才你和小迟的谈话我听到了,朝阳,你对小迟有偏见。我个人认为,十全十美的人是不存在的,任何人都有他自己的毛病,甚至不堪,但也要看到好的一面。人不是生活在真空里,正如你说过的,一尘不染的世界并不存在,我们每天都会吸进灰尘,但不妨碍我们做得好一些。”
孙朝阳:“那是因为你认识小迟的时候,他帮过你,所以你先入为主。”
何情:“我不否认这点,但当时小迟展现了他善良勇敢的一面,难道那种品质不值得我们敬佩吗?一个二十出头的人,想要做点什么事情,想要成就些什么,总好过碌碌无为醉生梦死吧?朝阳,你是四川人。所谓,少不入川,老不出川。四川人,连死都不怕,就怕不安逸。你们觉得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是过得安逸。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贪图安逸的。比如我,我就喜欢奔跑。小迟也想跑,那么,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呢?”
孙朝阳点点头:“我承认我对他不宽容,我检讨。”
何情笑笑:“朝阳,其实你内心也是善良的。刚才和小迟说话的时候,我感觉你就好像是他的一个父辈,其实你和迟早是同龄人,这个感觉很奇怪。”
孙朝阳摸了摸额头,喃喃道:“爹味吗?”
何情正要笑,那头传来一阵自行车铃铛声。
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喊:“老支,上车了。”
孙朝阳转头看过去,却见远处广播电台的大门外停着一辆加重的凤凰牌自行车。一个女人推着自行车,身上的军大衣裹得严实,她头上还裹着一条围巾,也看不清相貌。自行车横杠上则坐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说话的正是他。
“来了,来了。”支付宝同学招着手从台里出来:“赵勇哥,我来了,丽丽,冷坏了吧?都说了,不让接,不让接,我一个大男人,自己骑车就行,这么麻烦。”
赵勇……丽丽……郭丽丽……孙朝阳心中咯噔一声,不对啊,赵勇不就是去年写信给支抗美让他和自己妈妈谈恋爱的那个娃娃吗?当初因为这事,支抗美还被老费给整了,最后还是自己去收拾的烂摊子,他们……他们在一起了?
没错,那对母子正是郭丽丽。
郭丽丽呵斥儿子赵勇:“勇子,没礼貌,你抗美叔叔喊你一声哥,你就答应了?没大没小,你受得起吗?抗美,你也是没个正经,连哥都喊出来了。”
她从头发解下围巾就缠支付宝同学脖子上,灯光下,露出一张北方人大气而端庄的脸,很美:“你骑车,你骑车,你得买得起才行?一个月才关几个饷,除了自己吃用,还得寄回江夏老家,还得给勇子交学费买衣服鞋袜。抗美,你瘦了,为了我们娘俩,你瘦了好多。”
说着话,她就脱下身上的军大衣,朝支抗美身上罩去,她身材不错,高挑妙曼。
支抗美躲闪:“我热,我热,你在外面吹了这么长时间风,也冷了,别管我。”
郭丽丽又呵斥:“热什么热啊!”
支抗美:“电台有暖气,吹了一晚上,我热,我看到你们俩,我心里更热。有钱有有钱的过法,没钱有没钱的过法,咱们仨在一起快快乐乐的,就是最好。”
郭丽丽:“胡说八道,看到我你还发热了,我是电炉子吗?”
她眼睛里有光:”抗美,降温了,我和儿子都挂念你。”
支抗美接过自行车,和郭丽丽一起推着赵勇朝前走。
孙朝阳看得气愤得要命,正要去追,何情一把拉住他,低喝:“干什么,去当电灯泡吗?”
孙朝阳顿足:“太荒唐了,郭丽丽比小支大十岁,都三十好几了,她竟然和抗美谈恋爱,丢不丢人?还有,让抗美的父母晓得了,他们会难过成什么样子?我和小支是好朋友,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乱来。”
何情:“刚才你说自己爹味,这不就是。首先你不是支抗美的父母,其次,即便是亲生爹娘也不能在这种事情上替他做主。你觉得女大男小不合适,或许支抗美觉得很幸福呢!感情的事情,最后还是得自己面对,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做为朋友,你只能尊重和理解,并祝福。”
何情温柔的话儿让孙朝阳不满的心平静下来,他摇了摇头,喃喃道:“或许我是错的,是啊,我的主要问题是以己度人,总以为自己是对别人好,但每每事与愿违。”
轰——
野狼摩托车停在二人身边。
迟早:“何姐,孙哥,走了,走了。”
他送孙朝阳和何情回家后,正要转身走,孙朝阳叫住他:“明天早上来接我一下,带你去个地方。”
迟早很狐疑,但第二早晨还是准时来到孙朝阳面前。
摩托车奔驰在大街小巷。
孙朝阳突然问:“迟早,你喜欢奔跑吗?”
迟早:“跑啥啊,都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等会儿你就明白了。”
他们去了央视,孙朝阳把小迟领到郎琨跟前,介绍说:“这位是迟早,我一个故交的儿子,业余无线电爱好者,喜欢鼓捣电子设备。人交给你,让他学点技术,好好雕琢一下。”
迟早大惊:“我……”
郎琨点头:“技术那边确实人手不足,尤其缺懂行的。就是天天加班,也累。”
“让他加,只要能学到技术。”孙朝阳:“尽管雕琢,最好雕琢得不人不鬼。”
“您等会儿。”迟早:“谁说我要来这里当学徒的?”
孙朝阳:“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
迟早看到满屋子的闪烁着红红绿绿的指示灯的仪器设备,看着满屋子的管线,哪里还按捺得住心头的兴奋:“愿意,愿意,我太愿意了。孙哥,谢谢你!”
孙朝阳:“别谢我,谢你何姐。另外,尊重你的父母。如果再犯,直接把你赶出央视。”
把人交给郎琨后,孙朝阳又去见周伟,说了迟早的事。道,周导,我塞了个人进导演组,算是走你的后门。他是某大学校办工厂的大集体,想问问你,将来有没有可能在央视转正?
周伟道:“你先把春晚弄好。”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只要春晚成功,他进步了,一切好说。反之,大伙儿一起玩完。
算是答应以后想办法。
周伟又道:“朝阳,你的户口和工作关系一直没有落实,来央视吧。不就是个杂志社吗,就算转正也不过是个小编辑。”
孙朝阳笑道:“正如您所说,先把春晚弄好。但杂志社那边我还想争取一下,首先我是文学界的,杂志社天生适合我,对于我将来的发展也有好处。其次,我还是不服气。在哪里跌倒,就得从哪里爬起来。”
你周伟都还没有进步,等当了央视领导再说吧,现在聊什么都白搭。
……
何情的新歌先期只录了几百盒磁带,送去各大电台、音像店和粉丝群那里预热。但秃鹰的《铁窗泪》却已经全面铺开了。
第一期铺货达三十万盒,刚开始的时候还不温不火,各地客商还嘀咕说秃鹰老师的个人形象实在太差,让人提不起购买的欲望。现在市面上最流行的是迪斯科音乐,是邓丽君风格的靡靡之音,是宝岛校园民谣,是小情歌。歌星不是帅哥就是美女,弄秃鹰这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上去像什么话?
卖不动,根本卖不动。
所以,那三十万盘磁带基本都是搁音像店里吃灰尘。
孙朝阳和蒋见生也不急,反正现在距离春晚也没多少日子,只等老计与何情他们上台唱完《相亲相爱》,一红,磁带不就卖出去了。
任何事情都需要一个过程,急不得。
他们不急,但市场是瞬息万变的。这两天,各地客商突然像发疯似的打来电报电话,都在问“秃鹰的磁带灌出来没有,咱们也是合作那么长时间的老朋友,有货的话,我全包了。”
“老蒋,你不知道秃鹰的新专辑火到什么程度,妈的,任何一个人进店,就问秃鹰的《铁窗泪》还有没有,他只听秃鹰的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
蒋见生和孙朝阳很惊讶,问对方,秃鹰的专辑都还没有开始宣传,怎么就火了?
客商们道,秃鹰这不是被抓了吗,《铁窗泪》搞不好要被禁,大家都是能听抓紧时间听,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
还有啊,现在的人都很奇怪。专挑被查禁的东西看,专挑被禁的歌听,这样才有范儿,才算是不随波逐流的特立独行的新青年。
最后,客商们还叮嘱说,老蒋,朝阳,秃鹰的事情我们也觉得很痛心,放着大好前程不好,自我毁灭,多可惜啊。可见,二八佳人体如酥,腰中宝剑杀愚夫。你们也抓紧时间灌唱片,不然真封杀了,想赚也没得赚,财富机遇只有一次啊老哥!
蒋见生和孙朝阳听得很气愤,还和客商吵起来。放屁,老计什么时候被抓了,人家好好的正在准备上春晚舞台,你诽谤人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客商也不争执,道:“对对对,计老师德艺双馨,肯定不会被抓。但你们还是要加大生产,大伙儿一起发财。”
二人虽然气恼,但还是有抓紧时间灌了几十万盒唱片,然后被如狼似虎的客商秒杀。
秃鹰被捕的谣言也不知道是那个缺德鬼制造出来的,这打乱了蒋孙二人的节奏,很头疼。
但销量是实实在在上去了,钱是实实在在到手了。
只可怜秃鹰同志还恍然未知,他最近也挺忙,除了去央视那边磨合节目,还要去莱斯莉那里练声乐。另外,武艺也不能荒废,毕竟那才是自己吃饭的看家本领。平时也常常去武术队和老师父和师兄弟们对练。
这日,秃鹰上了公交车去什刹海那边的武术队,打算跟一位老师学南拳套路。现在武打片很火,但片子都是大陆和hk合拍。hk那边的武术指导学的都是南派武功,计春化却不是太懂,打算好好学习一下。
刚上公交车,看到他锃亮的脑壳,里面的乘客就嗡一声骚动起来,都用奇怪的目光看过来。
一路上,所有人都端详着他,交头接耳。
练武之人讲究的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秃鹰老师顿时感觉到有点不对劲,禁不住皱起眉头。
又过得好长一段时间,终于有个朝阳大妈忍不住凑过来:“秃鹰,你是秃鹰吗?《少林寺》里的那个大坏蛋。”
秃鹰点头:“您好,是的,我是计春化,你喊我秃鹰也行。”
大妈:“那我喊你小计,小计啊,你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得了大病?”
计春化有点莫名其妙:“我没病啊。”
大妈:“你是不是保外就医?”
秃鹰:“大妈,我不明白。”
大妈:“对的,你犯了那么大罪,公安还把你放出来活蹦乱跳挤公共汽车,应该是得了病,让你治好了,再回去接受人民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