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大街上空无一人。
水泥电杆上的白炽灯黄乎乎亮着。
从央视到自己家有段路程,现在已经快一点钟了,末班车自然是没有的。孙朝阳有点郁闷,得,走回去吧!
他插过队,下过车间,年方二十一,体能过人,这点路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太耽误时间,等回家洗漱睡下,只怕已经是三四点钟了,明天哪里还有精力工作?
“呼噜,呼噜——”一阵响亮的鼾声传来。
孙朝阳顺着声音看过去,顿时乐了。只见,蒋见生的那辆夜明珠正停在街角。因为光线暗,加上汽车是褐色的,不容易被人看到。
老蒋的汽车颜色很古怪,说是褐色吧,又带着明黄。孙朝阳称之为狗屎黄,被蒋见生激烈反对后,又改称“偷油婆黄。”偷油婆在四川话中就是蟑螂的意思,老蒋以大蟑螂为座驾,形象被孙朝阳彻底败坏了。
蒋见生靠在座椅上,嘴巴大张着,嘴角还带着口水,他的发际线又开始后退了。
驾驶室门早上被孙朝阳掰下那块塑料已经补上去了,还打磨抛光喷漆,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孙朝阳用手摸了摸,留下一个清晰的指纹。里面的蒋见生就惊心动魄的叫起来:“油漆未干,孙朝阳我跟你没完!”
“不就是辆车吗,跟要了你命一样。以你的身家,根本算不了什么?”孙朝阳拉开门坐进车里:“你怎么等在这里,正好送我回家。”
蒋见生:“什么就一辆车,这是我的初恋好伐。今天早上我把你其他四人送进央视,结果进去就石沉大海,一个人都没出来。我心里不踏实,一整天都在想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在想,何情被封杀了,你孙朝阳又是个写黄色小说的,会不会央视的同志一看到你们就报案,把大伙儿都抓起来了。你是我们公司的灵魂,其他四人又都是最优秀的签约歌星。如果都出事,我损失可就大了。我就在这里等,一直等到现在。朝阳,这究竟是怎么了?”
孙朝阳熬夜到十二点,饿得厉害。恰好蒋见生的车里放了一盒龙须酥。遂狂喜,不住朝嘴里塞。听到蒋见生这话,气得把食物残渣都喷了出来:“老蒋,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你这是在咒我吗?没事,一切都稳中向好。”
他大约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下周就要联排,所有上节目的演员马上进组,然后封闭式管理。”
蒋见生彻底愣住了:“你……副总导演,负责春晚?”
然后狠狠一拳敲到驾驶台上,砸得安全气囊几乎都弹了出来,如果这车有安全气囊的话:“太好了,有你做副导演,咱们公司的节目保险了。早知道你要做导演,我应该再塞两个签约歌手进组的,走走你的后门。妈呀,一上春晚,我们公司的明星的唱片销量就有保证了。我得尽快着手准备巴彦和凤飘飘新专辑的事情。”
孙朝阳:“拉倒吧,咱们公司就何情一人能够扛大旗,其他人,恕我直言,好像都不怎么样。强塞进节目里,那不是让全国人民看笑话吗?”
蒋见生不满,说,朝阳你这就是有成见了。巴彦和凤飘飘的唱功很不错的,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舞台发光发热。还有秃鹰,他唱的真心十分好,你听了就会知道。
说着话,他启动汽车。
夜明珠在深夜大街发出浑厚的咆哮声,一阵操作猛如虎,速度只有三十五。
蒋见生兴奋得要命:“朝阳,我们要发了,名下四个春晚歌手,每个的专辑销售他个几十上百万盘,这得赚多少钱啊?妈呀,文艺才是最挣钱的朝阳产业,我现在都不爱去《今古传奇》那边了,来钱实在太慢太少。”
说起赚钱,孙朝阳心中一动:“老蒋,hk那边熟不熟?”
蒋见生:“没去错,但hk那边的出版社下个月要搞个活动,邀请了我们今古传奇,我正打算跟你说呢。不过,你不是做了春晚的副总导演吗,估计也没时间。”
孙朝阳:“我有,而且必须去,帮我办个通行证。”
蒋见生问为什么,孙朝阳回答说他想见一个歌手。
说完话,孙朝阳提笔在笔记本上写下:“永恒唱片公司张明敏”字样,递过去。
蒋见生一边开车,一边看,问:“怎么了?这是hk的歌星,没听说过啊,想签他,人家已经签了公司的。”八十年代hk乐坛是刘文正、甄妮、许冠杰等人的时代,张明敏是谁还真没人知道。
孙朝阳:“很快全国人民就能知道他了,是,张明敏有合约在身,而且人家是hk人,也不可能来内地发展。但我们可以和他和永恒唱片短期合作一把。”
蒋见生有点明白:“朝阳,你是想推张明敏上春晚舞台?”
孙朝阳点点头:“有这个打算。”
“可他不是内地人,现在国家政策允许吗?黄一鹤为了让侯得键上春晚,连总导的职位都丢了,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冒险?”
孙朝阳:“我有把握,所有才提这岔。但这需要时机,时机一到,所有的问题都不存问题。”
“什么时机?”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但老蒋,现在这事必须严格保密。如果走漏的风声,我跟我们团队搞不好就是黄导演的下场。”
“放心,这事很要命的,我知道轻重,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晓得。但是,朝阳,你确定那什么张明敏一定能红,他的唱片一定就能大卖?”
孙朝阳点点头:“我肯定,到hk后,希望这事就由我全权负责,你就不要插手了。”
“咱俩谁跟谁呀,你负责,我也落个轻省。”
孙朝阳想起一事:“对了,何情她们现在封闭式管理,很不方便的。我下来想办法给你和莱斯莉弄个出入证,咱们做好后勤工作。”
聊完这事后,孙朝阳回到家已经是半夜,急忙倒头睡觉。
明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先是要给何情准备日常用品,接着还得去单位请假,也不知道悲夫同志准不准。
第二天一大早,孙朝阳骑了自行车一溜烟去了杂志社。刚提到要请两个月假,还没说清楚缘故。
悲夫就打断他:“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