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竿是竹子做的,没办法,你就算再有钱也买不到碳纤维。竹竿分为四截,互相嵌套,拉出去,足足有两米长。
孙朝阳试了试了最细的那截,韧度很好,估计拉五六斤的鱼没问题。技术到位,十几斤的大青鱼未必就不能溜一下。
鱼竿上用雕刀刻了一行字“寒江孤影,一枝独秀。”看起来是老头的笔迹。
上面还装了个手摇式飞轮,以示高科技。
除了鱼竿,还有个装饵料的搪瓷缸子,闻起来味道有点打脑壳。另外还有个黑色人造革包,拉开了,里面竟然还有个飞蝇钓的鱼线。老头手工做了个毛茸茸的假饵。
孙朝阳在翻看东西的时候,何水生发出阵阵怒吼:“别碰我的宝贝,孙朝阳你怎么敢,谁给你的勇气?”
公安同志呵斥:“老实点!”
孙朝阳:“犯罪分子不悔改不收手不收敛,态度有问题,建议加大惩戒力度,哈哈哈哈!”
何水生:“我就钓个鱼,怎么就成犯罪分子了?”
从派出所出来,何水生还在不住骂娘。
孙朝阳:“老哥,咱们是邻居,所谓远亲不如近邻,我是本着人道主义的原则才来帮你,别不识好人心。再骂我可翻脸了。”
老何不屑:“我怕你翻脸?”
孙朝阳:“你跑小李庄钓什么鱼啊,那地方就没鱼。要钓得到我们编辑部外面那条沟里去钓。”
何水生:“就是一条臭水沟。”
孙朝阳:“虽然是臭水沟,但上游有一家啤酒厂排废水,水体富营养化,鱼是不长的,但泥鳅却多得要命。我们单位的厨师老丁就经常去捉,捉了就弄一盆泥鳅钻豆腐,味道还不错。”
老何顿时眼睛大亮,问是真的吗。又沉吟,钓泥鳅有钓泥鳅的办法,鱼竿要换,饵料也得换。嗯,钓了泥鳅,我再用泥鳅做饵去钓翘嘴。
孙朝阳:“得了吧,泥鳅钓,你丢不丢人?”
何水生勃然大怒:“你这是在谴责我吗?”
孙朝阳:“我哪敢啊,你一把年纪,谁惹得起。这天气好差,你还是快点回家吧,别被淋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忽然一滴黄豆大的雨水落到额头上。
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第一百滴……
狂风呼啸,雨水斜飞,积水漫到脚踝,一片汪洋。
何水生惊叫:“我的饵料,我的饵料。”
孙朝阳拉住他:“老哥,别饵料嘴料鼻料,跑啊,跑我单位去躲躲。”
老何体力不行,被拽到编辑部的时候,已经喘得透不过气来。他和孙朝阳都被雨水浇透了,落汤鸡一样。
孙朝阳叫了一声凉爽,脱下衬衣拧了水,挂在墙壁上的铁钉上。天气热,风大,估计过一会儿就干了。又招呼说,老何,你也把衣服脱了吧,湿衣服穿身上要生病的。
何水生:“不脱,坚决不脱,光膀子不文明。”
孙朝阳赤着上身做了个健美的姿势,得意洋洋问:“老哥,好看不,有没有性张力?”
何水生铁青着脸:“孙朝阳,体面,你要体面。”
孙朝阳嘿嘿笑:“劳动人民的健康之美自然之美,你不懂的。诶诶诶,老哥你在干什么?”
何水生变戏法地从钓鱼包里摸出一卷皮尺,给孙朝阳量身高:“一米七五,还行。”
孙朝阳:“还行,诶诶诶,大林,你怎么又开始画了,我可不是你的专职模特儿。”
大林早已掏出速写本,运笔如风。
何水生凑过去端详,赞了一句,然后又很不礼貌地翻了几页。恰好翻到大林上次在内蒙古洗澡时那页,顿时勃然大怒:“裸体模特,孙朝阳,你来解释一下。”
孙朝阳探出头一看,也恼:“大林,你不是说给我画了一条裤衩子上去吗,怎么还是光的?你这个可恶的骗子手!不过,画得不错,很雄性,原谅你一次。”
确实不错,巍巍乎高山,父辈的旗帜!
两损友嘎嘎怪笑。
何水生沉默半天,才颤抖着声音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然后伸手把那张速写撕成碎片。
大林大吼:“我的李可染,我的李可染!”
还好李可染的速写没事。
孙朝阳建议他把那幅画裱了,不然你这么乱画人体,搞不好哪天真被人给扯了。
大林:“有道理……咦,刚才那位老先生呢?”
何水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外面的暴雨也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