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情看孙朝阳如此表情,就问:“怎么了,怎么了?”
孙朝阳:“汗,大汗!”
何情:“快把被子掖好。”
杨过的同学都知道,无论你再高的体温,只要出一场汗就就会退烧。但在出汗的时候你不能见风,否则一旦风寒入体,病情还会更严重,以至于不可收拾。
“是是是,何情今天的事儿已经弄完,你回去吧。”孙朝阳裹好被子,这个时候,他感觉自己衬衣已经完全被汗水沁透,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八十年代大多数人还不穿春秋衫什么的,一件衬衣既当内衣又当睡衣,热天的时候还当外套,一衣多用。
他朝脚那边的衣柜看去,穿衣镜里,自己脑袋上已经冒起了腾腾热气。
黄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渗出,逐渐汇集在一起,顺着鼻尖和下巴滴落。
看到孙朝阳这情形,何情如何还走得了,急忙拿来热毛巾给他抹脸。又让他把衬衣脱了。
男女毕竟有别,孙朝阳回答说不用了。
何情细声细气地说:“不能穿这湿漉衣服,如果冷了还要发烧的。”
孙朝阳苦笑:“不合适,你我都是黄花年轻人,需要避嫌的。”
何情脸腾一下就红了,半天才轻声说:“要不这样,我再拿张干毛巾过来,你垫在背心吸汗。”
“好。”
孙朝阳汗水实在太多,毛巾半个小时就得换一张。
换下的湿毛巾何情就用清水漂洗了,搭在炉子上的水壶上烘干。
孙朝阳这才发现,何情右手上指头上磨破的伤口正在渗着血丝。天气实在太冷,小指上已经有得冻疮的迹象。
他心中一阵感动,低声问:“怎么这么不小心,你是要做明星的人,拿话筒的时候,手一伸,观众看到了会怎么想?再说了,我心里也不好受。”
何情嗯了一声,眼神中满满都是温柔:“不打紧的。”
孙朝阳:“听说胖子容易得冻疮,你要学会管理自己的身材。”
“你——”一个姑娘被人说胖,万万不能原谅,何情目光中的柔媚尽去,气愤地看着孙朝阳。
正要发作,何妈妈进来了,她每天都会来这里帮孙朝阳熬粥打扫卫生。孙作家可是女儿事业上的贵人,得沟通好了。
她进来一看,就哎哟一声:“好大的汗水,孙作家您的身体真是好好的呀,这么快就发汗了,这汗水一出来,明天就好了。想不到孙作家你文章写得好,曲子做的好,抵抗力也胜人一筹。”
孙朝阳无语,自己都病了一个多星期才开始出汗,这抵抗力实在是可圈可点。何妈妈你说这种话,不欺心吗?
感谢何情,她对孙朝阳同志的照料如春天般的温暖。换了五六次毛巾,孙朝阳的体温终于降下去,第二天早上就神清气爽活蹦乱跳。
感谢何妈妈,她的白粥煮得好吃,鸡汤也熬得香浓,另外蒸的糕也美味得让人一吃就停不下来。
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三天上午,孙朝阳亲自动笔写了两千字《寻秦记》,感觉还撑得住。陈西米那边的稿子是弄出来了,老蒋这边要尽快补上,不能让杂志开天窗。
“吸吸——”下午,孙朝阳进了录音棚,今天是何情录音的日子,莱斯莉宋不住朝孙朝阳身上嗅。
孙朝阳:“狗鼻子闻什么?”
“好大汗臭。”莱斯莉不满:“臭男人。”
孙朝阳:“铁柱,你再不说正经话我翻脸了。我前天出了一身汗,病体初愈可不敢洗澡,如果洗冷了,怕是老命都要戳脱。”戳脱是四川方言,意思是死掉,完蛋了。
莱斯莉白了孙朝阳一眼:“孙朝阳你别孔雀开屏——自作多情,我就算是不正经也得看人。才不要喜欢你呢!”
孙朝阳:“我谢谢您。”他又好奇地打量莱斯莉:“你怎打扮成这样?”
今天的莱斯莉太阳打西边出来地打扮得正常,他身上的皮夹克换成了厚实的花格呢大衣,蓝布裤子,黑皮鞋。如果仅看身上,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但那脑壳的爆炸头就麻烦了,没办法,只能用一匹白布在头上缠了十几圈。
于是他的脑壳顿时膨胀了。
莱斯莉宋本就白瘦幼,现在脑袋裹成这样,上大下小,好像一根火柴,又彷佛是倒立的惊叹号。
孙朝阳不问还好,一问,莱斯莉宋就大发脾气,把手中的罐头瓶子都摔了。
看孙作家愕然,键盘手小高忙憋着笑解释说,莱斯莉宋昨天下午去东方歌舞团和大学同学聚会,去的时候好好儿的,回来的时候就被派出所给逮了。你想啊,好好的一个男人,穿成那样,头发还搞成那样,不是坏人还是什么?
戴眼镜的鼓手小丘也插嘴,说,莱斯莉进派出所后,公安同志问他姓名地址,结果他拒不配合,一会儿翘兰花指,一会儿说是要补妆,搞得公安同志很崩溃。折腾了好一气,才通知蒋见生蒋经理来把人领回去。
本来莱斯莉还不服气,老蒋做了他半天思想工作,说你这个打扮太惊世骇俗。当然,我不是要指责你,穿衣戴帽各有所好,那是你的自由。不过,如果经常被人当坏人逮,就不好了,就会严重影响工作。咱们现在正在做一件大事,你是灵魂人物,有个三长两短,所有工作不都得停下来等你吗?
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又何必跟暴力机器对抗呢?
这话莱斯莉倒是听进去了,今天来录影棚换了打扮。
当然,宋铁柱同志对自己这身穿戴是相当嫌弃的,孙朝阳哪壶不开提哪壶,难怪他翻脸。
孙朝阳一想,明年就是严打,宋铁柱这模样确实容易被当成流氓,就道:“莱斯莉,还有各位,你们发现没有,现在各地治安综合治理管得挺严的,大伙儿没事别在外面乱晃。如果遇到事,第一时间通知单位,通知蒋经理。”
大家都点头说好。
正说得热闹,何情就来了,脑袋在门外伸进来。
录音棚里光线本有点暗,但她如花的容颜一闪,里面瞬间就亮了。
乐手们同时抽了一口冷气,丘鼓手:“小高,我眼镜呢!”话音刚落下,才发现自己戴着眼镜的,就又喊:“小高,把灯都打开。”
莱斯莉啊一声蹦起,冲过去:“快进来,快进来,亲爱的你可算是来了。啊,妹妹身上真香啊,芬芳馥郁,又清雅冲淡。妹妹,还好有你在,救了我一命。”
何情知道莱斯莉说话做事都这个味儿,也不在意,好奇地问:“怎么了?
莱斯莉用手在自己鼻子前面扇风:“都怪孙朝阳,他太臭了,如入鲍鱼之肆。我无法呼吸,我快要窒息了——咦,你怎么在这里,你这个丑八怪!何情妹妹是一幅画儿,你就是落在画上的苍蝇屎,屎——”
他看到了跟在何情身后的何妈妈,花容瞬间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