彖国西线战事已熄,那么北线的季国,应该也没讨得什么好处。叶晨一众,在山水阁也确实没感受到紧张的战争气氛,因为并没有看到山水阁传信的人,急匆匆奔向皇城报信的情况。几人乐得逍遥,在这山水阁住了三日,殿前都是歌姬们弹琴排舞,殿后别有洞天,乃是山水阁练兵的地方。从虞涛长老口中得知,这里有一批死士,可算是彖国朝廷在关键时刻可用的一根救命毫毛了。
因为彖国版图和人口小于列国,所以经济和军事也明显弱于列国。现在,叶晨终于明白这些建筑上为什么有这么多鸽子了。彖国的政治是什么情况不好断言,而情报一项,却远远将列国甩在身后,凭此一项,彖国苦苦周旋,硬是守护着一方百姓和彖国大旗不倒。长公主之所以不怀疑叶晨的身份,估计相关的信息早被虞卿兰以各种方式传递了回来。对于天龙陆情报网排名第一的老板,若连叶晨这么张扬的人都对不上号,岂不是贻笑大方。不时翱翔于高墙外的这些鸽子,不但是和平的象征,换个角度欣赏,这根本就是信息战弥漫的硝烟、和沙场外制敌的利器。
想是彖国上下早有安排,第四日,叶晨觐见彖王。地点是彖王的御用办公室“谦敬殿”。
彖王虞昊,和长公主年纪差不多,五旬不到,目光精亮,脸颊内陷,两鬓已有几丝花白,黄袍略显宽松,亦不掩身形,观之十分消瘦。
虞昊端坐龙案之后,似在批写奏议。旁边一位年轻人正在小心翼翼的整理书卷,仿佛生怕打扰到什么一般,没弄出一点儿声音。
殿内没有其他人,叶晨自荐完毕,顺势按朝礼参拜,接下来居然荣幸的被“赐座”了。虽然没有开始正式交流,但比起以往,彖国这位君上给叶晨的感知,明显要好一些。
叶晨干坐了一会儿,脑子里回忆着近几天整理的“面试资本”。今天要说的东西,可都是拜挚友阿饼所赐,自从来到天龙,叶晨一直没机会表现这方面的“才艺”。而今天,上边儿这位,将成为叶晨这方面知识的第一位听众,叶晨当然不愿让任何人失望。相反,自己搜肠刮肚整理出来的东西,在天龙陆这里,就算不是入木三分,也应是掷地有声、独树一帜的见解。因为这些理论,都是经过时间演化,一点点积累、一步步验证,并且客观存在的社会模式。
“叶先生的才学,寡人早有所闻所见,不知先生对我彖国了解多少?” 虞昊一开口,叶晨轻轻的被雷了一下。
叶晨心中一震‘好你个虞卿兰,不当是长公主那里,居然连彖王这里都备过案了。还好,几次相逢都只停留在音律、火炮和江湖的层面,否则今天我拿什么出来秀......’
当然,虞昊只是“叶先生”这么一称,叶晨便已懵得一塌糊涂,后面两句话,基本是都是叶晨自己脑补才补充完整的。
哈哈一笑,赶紧答话:“恩,草民对彖国了解……很少……”心中却懊悔不已,这几日要是在山水阁补习点儿彖国的知识,此时便不会如此尴尬。
虞昊也是微微一笑:“先生不必过谦,说实话,永安道一役,先生居功至伟,听说先生精通火器,但寡人看得出,不论行军作战、谋略、胆识、或是武艺,先生皆是能人所不能的奇才,想我彖国贫弱,先生既然来了,必是仁心厚义的英雄……”至于叶晨对彖国的了解多少,对方已经十分清楚答案了。
叶晨赶紧打断:“大王谬赞,呃…叫我叶晨就行,先生二字折煞草民……”这阶层不一样,夸赞之辞都与众不同,虞昊几句话,叶晨感觉就快找不着北了。其实这些基本的谦恭是必须的,叶晨这点儿年纪,又怎抵得住风雨江山之上,这位一国之君的套路。彖国的确人才匮乏,但还没缺到有点才学的人都要贡起来的地步,甚至哪怕这个对象才属于奇才、天才的级别。
看叶晨谦逊,虞昊也不纠缠于此,话峰一转说到:“少侠可知,此次冉国退军,与简国还有些关联。”
叶晨当然知道,除了彖国无力反击,简国与此事的所谓关联,不就是天齐兵栈那位号称兵烈的詹什么大大,在虞卿兰的斡旋下给冉国发了个“谏和书”,然后邓睿借机下台,所以没有继续进攻的嘛。难道一封连正式外交都算不上的书信,会对停战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在虞昊面前,叶晨对彖国,可以属于无知,但绝不莽撞,依然客客气气的放出一句:“请大王明言。”
虞昊一个眼神,旁边的年轻人接道:“简国素有英才,十几年前,‘万言斋’中有人提出一个叫做‘与民策’的政略,此人凭空的设想出一个人人都有土地和财产的国策。起初也没人在意,谁知去年冬天,简国朝堂突然出现一股政力,主张推行这‘与民策’。简国历来政治清明,朝局是十分稳定的,被这么一搅,纷扰了许多。时至今日,两方矛盾愈烈,已现变乱之势。此次冉国攻击我国,占得半个永安郡之后又突然偃旗息鼓,有许多不合情理之处,先生之功彖国不敢贸贪,而列国之势,亦不可不查。我朝结合各方面的消息,冉国突然调回攻入我国的主力,必与简国之变有关,想来冉国必有更大的算计。”
这一番话,叶晨是彻底找不着北了,无数的疑问从叶晨心头闪过。自己从朱雀一直到永安道的所作所为,导致冉国退兵的说法基本说得过去,但并不十分有效,从某种意义上讲,甚至不能完全说服自己。如果实际情况确如这位年轻人所说,那么,之前对冉王邓睿的各种鄙视,只能表现出自己的肤浅和稚嫩。被人夸得多了,果然是会迷失的……
人家说‘先生之功彖国不敢贸贪’,分明是保全点儿叶晨的面子,叶晨现在十分清楚,就自己那点儿微末道行,在这些政治达人面前,纯粹就是小儿科。成长,看来不能只局限在武功、冒险、耍点儿小聪明、和一个不健全的团队可以完成的事情。要完成自己的责任和使命,在社会阶级这边,也必须不停的向上攀爬。更高的社会阶层,自然能够获得和掌控更多的资源,而同时,这些资源对于成长和壮大是不可或缺的。只有在有效的成长之后,才能实现、或者说达到最接近自己的终极目标:问心无愧且真正自由的活着。
叶晨现在并不能证明这个目标的意义,但有目标,总比没有的好。不论叶晨的目标是什么,仅此一点,叶晨已经比大多数人好了。如果叶晨的所想会被谦敬殿中的这两人听到,估计还会有人继续发问,关于如何定义目标中的“问心无愧”和“真正自由”。
谦敬殿之行与自己预期的内容偏差很大,叶晨此时的表情已有些不自然,那位年轻人当然没有发现,依然只是自顾自的继续整理着书卷。
虞昊认可的赞了一句:“好,你该做的事,确实让为父放心。”
听此一说,这年轻人就的身份也就很明确了,九成就是彖国未来的继承者,太子“喆”。本以为这种书僮或杂役般的存在,居然是彖国的太子,叶晨又一次懊悔,也不知今天是眼瞎了,还是脑子里哪根弦断了。如果刚才长点儿心,虞喆说出来这段话,就不可能和什么书僮杂役沾边。
待重新打量虞喆一遍,要说龙行虎步,叶晨那点眼水是看不出来的,只觉此人一尘不染,仿佛每根头发丝儿都不一般,浑身上下英气勃勃,持书握简之中,亦有墨气收展,开言舒缓中正,叙事分明,加之品相端俊,真贵人也!
叶晨刚才进来,只与虞昊见了礼,此刻也没什么好扭捏的,振作了一下上前拱手见礼:“不知者不罪,方才草民有失,望请见谅,叶晨参见太子。”
虞喆正侧着脸,赶紧放好手中事物转过身回了一礼:“先生不必客气,先生解我彖国危难,虞喆还未拜谢。”虞喆说着,拘礼就拜,叶晨急施擒拿死死架住‘大哥,这可使不得,今天俺这人丢的还不够吗’。
丢过的人已经丢了,冲太子大人刚才的一番话,叶晨灿然一笑,‘接下来,看看两位识不识我的套路!方才那个与民策虽然不是出自本叶,但异曲同工的国策,本人还是有资本说到说到的。’
“不知太子所说的,人人都有土地和财产之国策,彖国可有施行?”这一次,叶晨同样可以证明自己的价值,殿内虞家父子那不约而同的目光扫来,齐问:“有何见解?”
叶晨来到彖国,一为避祸,再者,能混个不错的差使,便算达到了基本目的。本来预期着,朝堂关系熟络些以后,再凭借自己的机灵,只要能碰到点儿运气,迟早会有出头之日。谁曾想到,今日本是邀功领赏而来,或跃在渊之势退可泰然,进一步,亦能鸿运当头,平步青云。
‘《与民策》不管是谁提出来的,将来吾必重谢!然而,今天便是我叶晨乘云之机,哇哈哈哈,汇集吧,面试资本的力量!护佑我吧,阿饼!’
对于人人都有土地和财产的国策,叶晨深深的呼吸了几下,面色一沉,“听太子一说,《与民策》的意思我知道了,虽然在下未曾见过其文的内容,但那样的社会结构和制度,放眼整个天龙陆,没有人更比我有发言权了,那叫——自由......市场……经济! ”
叶晨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刚好来自于一个相对先进的社会,刚好有一位整天对资本长篇大论的挚友,又刚好来到一个激荡不平的时代。对此,虽然叶晨从未参加过相关的什么科班,但试问天龙陆上,还有谁比叶晨对那种经济模式有更加深刻认知与发言权。
看来‘面试资本’的内容还不足以摆平一切,叶晨疯狂的回忆着阿饼曾说过的一切。就在今天,我要让这父子二人,重新认识“经济”二字;就在今天,我就要引爆“创新”里面所包含的划时代意义。不错,在这里,姓潘那位的魔盒,由我来打开!
叶晨心中澎湃不已,但无论叶晨说出的是哪几个字,虞昊的脸上肯定是波澜不惊的,虞喆忍不住说到:“那什么…自由失常竞技在下闻所未闻,但若《与民策》能中兴彖国,介时不再受列国欺凌,乃是彖国苍生之福,恳请先生赐教。”
其实,这六个字后面要表达的东西,是一整套庞大复杂得经济体系,如果要拆细了说,以叶晨在经济学方面的天赋,把这辈子都搭进去,也未必能一窥全貌,遑论为他人解说。这六个字不单是经济体系的描述,根据各个经济体不同情况,具体的特色就十分重要了。叶晨只是觉得自己经历过的那种经济环境十分好,便说了出来,具体的优越性,脑袋里一时半会是总结不出来的。如果这两父子一定需要完善的理论,那叶晨就施展实践和结果,理论体系请这二位自己去整理。
叶晨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因为此时,叶晨心中正在思考,如何才能向这彖国顶端的父子二人清楚描述彖国的社会结构,今日之遇,实在是机不可失。
封建社会都是君主世袭,而资本社会则是民主选举,想玩转型可以,但如何能绕开这个十字路口?接着,叶晨想到一个词“君主立宪”,但叶晨对这个词的认识,还不如什么母系氏族清晰,更别提透彻或通达了。此法不通,就算说出来,换了叶晨在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也是绝计过不了某一道心坎儿的。
叶晨呆了老半天,思绪绕到了明增的训诫之中,“一法通,万法通”,还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打通思维最关键的一个词,是“相由心生”。这个词的意思是,一个人外面的样子,是由心的力量决定或影响的,当然,也可以把外面的样子理解为环境。
叶晨面色阴晴不定,但旁边的父子二人都能感觉到此时的气氛,并不催问,只是安静的等待着。叶晨在十分专注的思考,如人将悟道,最后这一层纸的距离,才是最要命的。
而此时,叶晨的心念,已完全停在“心”与“相”之间,心能生相,那么二者相通无疑,能不能由相来证心呢?从字面去理解,相是从心生出来的,这里便是两个东西,再深一层,这词不经意的强调了“心”。
“心”过于抽象,“相”则是一个可见的实态,干脆先画个爱心,从心这里,划出一个箭头,箭头的另一端,就是“相”,一个边框都没有的笑脸。这个简单的联系图,已成功表现了心与相的关系,但这个关系也固化人们的思维。难道只能心去和相联系吗?叶晨全身热气隆隆,仿佛浑身的内力此时都无比通畅。又一盏茶之后,叶晨豁然开朗,我佛法力无边,智慧无边呐。心即是相,心相是一,不是二,“相”同样是影响着“心”的。
虽然叶晨暂时没有办法证实“相”对“心”的反作用力,但是,相与心,绝对地地道道的双向联系,有来有往。那么,《与民策》的核心观念是什么:人人都有土地和财产。
这个问题再简单不过了,叶晨飞速的整理着脑子里闪过的词汇,诸如“私有化”、“股份”、“自由意志”、“民主”、“市场经济”……
片刻之后,无论对错,叶晨抛出了第一个核心概念:“产权。”
此时的叶晨,脑子里已经没有多余的内存来顾及虞氏父子,不论对方是否入瓮,叶晨已按自己的思路解释开来:“国家承认和保障人民资产的权利,而资本则是由人民自己制造,国家的一切资本都由天子管理,仅仅是管理而已。天子乃至整个政治集团所维系的,是一个国家的运转,而国家运转的实现,人民这个客观因素才是根本的根本。财产在国家层面的归属,和实际的支配情况来看,国家不以强制的方式影响人民对资产的支配。只要把这个特殊的关系界定清楚,无论说成翻天覆地的变革,或是微小的转型,这种经济模式就能开始。哦,当然,社会结构也会发生许多变化。”
虞昊的脸上虽然没什么变化,眼神却尖锐了许多,虞喆惊得说不出话,这一通书本里从未看到过的理论,就是想说,又该说什么呢。
叶晨继续发表着逆天的言论:“天龙列国,天子至尊,率万民以成天下。此自上而下,天子轻民,则民不聊生,社稷即倾。若上古莽荒,万民无首,举贤达为天子,上下通达,万物和谐,此自下而上。彖国之弱,弱在根基,就是经济,欲强经济,只需大王首肯一点,便可改观。”
叶晨东拼西凑,组了这么段似文言,又非文言的话说将出来,虞喆现在都听明白了,却更加说不出话来。尤其是“万民无首,举贤达为天子”,犹如众目睽睽之下,忽有一人登高暴喝“我要造反”一般,这位叶先生见解特异,胆识更是特异。幸好那万言斋建在简国,若是建在彖国,只怕彖廷里的风雨比简国还猛,再看看简国朝廷,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情势就是最好的例子。这么个言论,无论放到哪国,不都是谋逆诛九族的事儿吗。
虞昊并没发作,只到:“需寡人首肯什么?”
这些大王皇上什么的,从一出生起,修习的都是驾驭之道与帝王之术,方才叶晨的话,明显十分清楚门路,尤其是那句“仅仅是管理而已”。叶晨知道里面的利害,也是权衡再三,才不轻不重的说了出来,此时额头上是密密麻麻的汗,背上早已湿了。
虞昊见叶晨不语,又加了一句:“少侠但说无妨,寡人绝不怪罪。”
叶晨都想得明白的事,虞昊怎会看不清楚,一问一保证,无非是大家圆圆场面。这个少年,不但是虞卿兰死荐保举的火器行家,无利无禄,面对冉国二十万大军,更以数人之力,在永安道解了彖国之困,这种与虞森淼一般的良才美玉,难道自己会看走眼?面前这个所谓的奇才,肆无忌惮的逆论,简直嚣张之至,但所论之情,又根本不像是一个空洞的设想,给自己的感觉反倒更似一个熟透的果实,无论谁看见,都有迫不及待一尝的冲动。此时,就连阅人无数的虞昊,也犹豫着要不要中止这一切。
覆水难收,叶晨已经挖了一个大坑,今日若想渡劫,恐怕只有自己先跳了。定了定神,叶晨稳稳的说道:“彖国,不是大王的彖国,是百姓的彖国,大王,不是彖国的大王,是百姓的大王。”叶晨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暗暗调运着气息,只要虞昊翻脸,自己就以光的速度回到山水阁,再以光的速度叫上魏翔等人,走为上,活命最要紧。彖国北面的季国和往西一些的简国,只要自己不惹事,应该还是安全的。
从虞昊的表情看,叶晨好像赌对了,叶晨甚至都没被呵斥。
“少侠的意思,寡人还是不太明白,可否详述。”虞昊说的平淡,眉宇间却隐约透着一丝杀气,手中端着茶没喝,又接着问了一句:“现在这样不好吗,数百年来,列国皆是如此。”
叶晨体内的真气依旧运转充盈:“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是两种效果截然不同的经济形态,而前者,制约了彖国的经济,当然列国都一样。”
看对方不接茬,叶晨往额头抹了把汗续到:“草民先打个比方,就打个比方而已。”
虞氏父子并没有反对,叶晨又开言道:“一年之间,一亩田地扣除税赋后,若能养活一家三口,那么请问,这一家三口为什么要种两亩地呢?就算有一家人种了第二亩地,第二亩地产出的结余放在那里,这家人能支配多少,如何支配?接着往下推论,数年之间,这家人都种了两亩地,这些结余,最后会在哪里?我做个假设,无论是国库、乡绅、官府的私库,或者被豪强盗匪弄去,这些概率都远远大于这家人自己支配结余的可能。以沃陵郡的百姓为例,这些结余是否会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一夜之间即被别国通过武力洗劫。那么,请问大王,你是这家人的话,您会种这第二亩地吗?”
诚然,换位思考的概念对叶晨不算稀奇,但这里可是封建的帝王之家,虽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圣贤道理,对方一定是知道的。以君比民,叶晨一点点的试探着虞昊的底线,不过,若连这点小刺激都不愿承受,还谈什么政治改革,谈什么中兴社稷。
虞昊没做任何回答,冷冷看着叶晨,冲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我勒个去,你也太玩儿不起了吧!’事情突尤,叶晨眼泪都要飙出来了。堂门一开,叶晨已跃至殿外,脚底抹油间,“备膳”二字传入耳中。
叶晨略一定神,又听虞昊说到:“寡人要与叶少侠小酌……”
叶晨也算诡诈之徒,顺势匍伏于地,来了几个俯卧撑,“呵呵,身体中有效的血液循环,对动脑筋很有帮助,哈哈……哈。”
“少侠言之有理,喆儿,咱们也到外面走走。”虞昊招呼了一下虞喆,起身缓缓走出殿来。虞喆明白,对叶晨这种有功于彖国的人,父王是不会翻脸的,何况方才殿内私谈,欺君罔上一说,本就是可有可无的虚礼。退一步说,就算翻脸,也是事后,用一些相对隐晦温和的方法。
虞喆心中暗自摇头,这位先生到是洞察敏锐,也知晓刚才这些逆论可能带来的后果,而且,求生的本事,乃是一流,真替这位叶先生捏了把汗。
三人缓缓的行在廊宇之下,一方面,叶晨算是补一补彖国地理的课,一方面也继续输出“经济”火力,以叶晨的感觉,虞昊就是一位深明大义的国君。但说来可笑,无论此君如何深明大义,叶晨还是有些失望。彖国人口的精确数字,居然虞昊都不知道,其他人,就更不用提了。最确切的信息,就是“六郡五十二州”,除了银子,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数据,诸如“铜、铁、盐、桑、麻、木……”叶晨初涉真正的国政,晕到不行。
叶晨从未想过,对于一个封建王朝,无论治下如何安泰,行政能力和手段却匮乏得很。信息效率最高的彖国尚且如此,列国就更不用提了。此时叶晨又想起一句名言“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科学技术里面难道就不包括信息技术或能力吗?
人口问题都无法解决,一切都很难开始。叶晨耐心的引导着虞氏父子细细算来,每一个郡的行政能力和风格,都是一个独立的算法,再下到每一个州,其实就是县,最后都是按“户”计算,户数更是笼统,根本谈不上精确,而一户五口与一户七口分别来算,彖国人口随便都能多少几十万之数。由此,叶晨顺势提出“人口普查”、“鼓励生育”、“教育质量”、“直辖”等一系列爆炸性国策,“廉政”二字,做为行政效率的前提,更是无数次被提及。身为一介“草民”,心操到这份儿上,也可算旷古绝今了。
一下午时光,三人就在问答与思考间毫不经意的流逝过去。有几位觐见虞昊的臣官,统统没能如愿。
晚膳过后,虞昊意犹未尽,对叶晨态度,不但像一位故友,有几次,更像面对一位智者,孜孜不倦的请教、探讨着。确切的说,虞昊更像沙漠中即将渴死的行者,突然找到了一湖清水,痛饮之后,贪婪的浸泡进去,享受着每一个毛孔被水侵润的畅快。
夜中的谦敬殿,有几分清冷,伴着几分孤寂,三人微醺,却毫无终止谈论的意思。叶晨面试资本里准备的内容,早已说得磬净,临阵磨枪一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发挥得淋漓尽致。话题从经济、人口、政治、谋略,一路延伸到战争。
叶晨不失时机的,把现代社会那些总结得干脆透彻的理论掷于席上。由于虞喆活跃的介入了讨论,话题转为战争的目的。美酒过喉,叶晨利落的搬出了曾令阿饼眉飞色舞的一段网评。
“发动战争,有一个最最重要的前提,那就是,通过战争,我国能够获取哪些用其他手段无法获得之利,同时,此利是否足以弥补发动战争所必须付出的代价。”说得在情在理,虞喆口口称是,虞昊则早已陷入深深的思考。接着,叶晨又搬出战略与战术分解的战争艺术理论,一通与年纪十分不对称的讲解,虽然说得口沫横飞,但视角的确精辟独到,令父子二人耳目一新。
此时,虞昊已相当认可眼前这个年轻人,并确信着自己的一个判断,‘若生在皇家,假以时日,此人必是冲霄之龙!’同时,虞昊也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舍良才不用,是为暴殄天物;若委以重任,又恐分寸失当。对于自己,善加利用且镇住此人不在话下,但喆儿,能不能驾驭得了此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