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十时许,陆梦燕换了一身黑色的西装,端庄得体,庄重的从车里拿出早已买好的纸花鞭炮,去祭奠陆世杰。她没有带儿子晨阳,拿着铁锨,独自一人前往。
冬日的田野,除了地里绿色的麦苗,其它任何地方都是黄色的,道路是黄色的,坟墓是黄色的,包括坟头上的杂草,虽然枯萎早已干枯,也是黄色的。
接近陆家坟园的时候,陆梦燕看到了陆世杰的坟墓,由于年久没人添土,雨水的冲刷早已变的矮小,她不由得悲从心生,心中暗忖,世杰,我来了,梦燕看你来了,过节了,给你送些钱花。
陆梦燕用手把坟墓上的杂草全部薅掉,然后用铁锨挖土把坟墓培高培大,足足挖了半个小时,才感觉满意。
从焚烧第一张火纸开始,陆梦燕索性坐在了地上,一边焚烧一边与世杰唠嗑:\"世杰,你可知道,我虽然嫁人,嫁给了青岛的秦胜利,可我并没有把你忘记,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有位置。\"
\"我和秦胜利已经生了一个儿子,他叫晨阳,孩子听话,可爱。秦家有后,秦家老爷子老太婆天天就像孩子,把我当女儿看待。我现在的责任就是把晨阳带好,让他茁壮成长。\"
\"你这房子太小太矮,开春我让人给你翻盖,建大一点的,让你住着舒适。\"
\"人都说万物有灵,不管你现在在哪里,看在我们纯洁的爱情份上,保佑我和孩子。\"
\"如果有下辈子,我陆梦燕发誓,一定嫁给你,把我最纯洁的心地给你。让我们相爱一生,让我可以天天靠在你的怀里。世杰,世杰呀!\"
世杰两字喊出,陆梦燕已是悲情的泪流,泪水从内眦处汩汩流出,她颤抖着双手继续添加火纸。
纸钱焚烧产生的烟雾徐徐上升,一个弱小的身影在田野里坐着,这应该是特别的有画面感,东陵村凡是看到的人,无不为陆梦燕的钟情感动。如果陆世杰活着,不知他要有多幸福。
阳光洒在墓碑上,上面的文字已经有些模糊,但梦燕仍然能记住世杰的名字和他曾经的笑容。她伸出手去抚摸墓碑,马上就要分别了,有一种不舍和悲痛,那些曾经的欢声笑语,那些温暖的拥抱,那些珍贵的回忆就像放电影从脑海中一一涌出。
陆梦燕明白,时间不会倒流,世杰再也回不来了,唯一能做的,希望世杰能够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安好。
梦燕与世杰的灵魂好像在默默的交流着,梦燕双手抓碑,把头抵在石碑上长久的站立。双眼紧闭仿佛已经进入灵幻的境地,仿佛陆世杰穿着干净的白衬衣坐在河堤旁等他。陆梦燕看到了,特别的开心,活蹦乱跳的向陆世杰跑去,整个人已经进入了幻境之地。
就在这时,她的耳中传进一个人的说话声:\"梦燕,梦燕,赶快回去,梦啊家里出事了,江小艳喝毒药死了。\"
正在奔跑的陆梦燕一惊,马上停止了脚步,仔细聆听并辨别那个声音。喊话的人到了她的身边,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陆梦燕才从幻境之中走出来,她看到了茅晓雪的脸。茅晓雪睁着懵圈的脸:\"喂,你咋了?我离一里地就在喊你,你却一句话都没有听见。跑到你跟前,你还是没有听见,我认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陆梦燕睁着惺忪的睡眼:\"怎么了?晓雪,发生什么事了吗?\"
茅晓雪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可不是吗,梦雪阿姨让我来喊你,说你弟弟家出事了,你弟媳喝农药自杀了。\"
\"啊!\"陆梦燕大吃一惊:\"为什么?\"她慌慌张张的看了茅晓雪一眼,指着放在地上的鞭炮:\"晓雪,你帮我把这两盘鞭炮燃放,别忘了,放了就走。\"
陆梦燕一路快奔往家里跑去。
当她跑到自己家的时候,她的心凉了半截,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唯独弟媳江小艳躺在地上,脸色铁青,面如死灰,早已没有了正常人的活泛。
她懵圈的走过去,蹲下身,仔细观察江小艳。寒冷的空气,江小艳早已没有了正常人的体温。
陆梦燕立马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她立马把侄子陆亚飞叫到厦屋里问话:\"怎么回事?你爸爸呢?\"
这时陆梦雪走了进来,替茫然不知所措的侄子说:\"梦响早早起床就到镇上去了,他想在最后一个工作日之前与江小艳离婚。\"
陆梦燕一怔:\"离婚?\"
陆亚飞:\"昨天吃过酒席,爸爸妈妈一直在吵架,爸爸态度坚决,妈妈一个人始终在哭。天亮后,爸爸没有吃饭就走了。我没有在意,当我起床的时候,发现妈妈没有任何知觉了,喊一千句话,她都没有反应。\"
事情的发生绝对不是偶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自从江小艳与张启椟有暧昧关系之后,陆梦响的心一直在痛苦。为了延续陆家的香火,为了照顾三个姐姐的情绪,他选择将就已经垂死的爱情与江小艳生了一个儿子。有了儿子之后,痛苦的成分已经没有那么严重,陆梦响把精力都投入到工作和照顾孩子上面去。他和江小艳的婚姻关系不冷不热,就这样维持着。直到二叔办八十大寿,这样的关系突然就发生了变化。变化的原因,是从陆梦云带着她的唢呐班以专车的行头驶进母猪原东陵村开始。
头一天下午,回来的陆梦响看到唢呐班的班主是自己的亲大姐时,他不由的愣住了,上前质问大姐:\"何时干起了这个行当?你不是说你一直在外面打工吗?\"
陆梦云一一脸的镇静自若:\"对呀,我没有欺骗你呀,我现在就是在打工呀,替自己打工。\"
陆梦响白了一眼陆梦云:\"大姐,这样的事也瞒我,你早已不把我当成你的亲弟弟看等了。\"当他问及家里的情况后,才得知大姐从父亲死过后就没有离开过本地,在镇岩开了一家唢呐班,自己当起了班主。
姐姐的离婚,独自一个人领着一个儿子过日子,这样的情况肯定非常的凄惨。想到这一层面,陆梦响不由的恨死张启椟了,破口大骂:\"如果不是他龟孙王八蛋,梦云姐也不会落得如此的下场。如果不是这个王八羔子,自己也不会内心无比的痛苦。如果他不与全身心爱着的江小艳劈腿,这个家庭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裂痕。
想到这一层面,他不由的连带恨起江小艳来,沉在心底的恨意再次爆发。不争气的女人,多么好的一个女人,竟然与姐夫有那么一出,让自己的人生痛不欲生。
此时的江小艳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更加的瘦了,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活泛。眼神有些呆滞,陆梦响看她的眼神,由憎恶变成邪恶,好像在谩骂她,不要脸的女人,水性杨花的女人,不守妇道的女人。
带着如此的心情,陆梦响中午坐大席,被安排去陪二叔家的几个女婿,不由的就多喝了酒。他醉醺醺的回到家,眼前就浮现出张启椟与江小艳在一起压床的镜头。控制不住心境的他,正好江小艳给他倒茶过来,他一下子把茶杯打翻在地,茶叶溅了一地。江小艳正在懵圈之际,他歇斯底里的大吼:\"不要脸的女人,这下好了,你把腿岔开,成功破坏了我大姐的家庭,也让我们的婚姻生活蒙受一辈子的阴影。我大姐离婚了,你高兴了?你应该为这样的过错承担全部责任。\"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江小艳手足无措,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陆梦响步步逼近:\"结婚之前,看你楚楚可怜的样子,认为你是一个过日子的女人。没想到你水性杨花,天生的浪荡,竟然在家里勾引我的大姐夫。我想好了,我要与你离婚,不能再惯着你了。离婚我们谁走谁的路,互不牵扯,互不亏欠,你想找谁找谁,没人拦着你。\"
江小艳自知理亏,没有说过多的话。她没有想到,此事过去好多年了,还能拿出来说。她只说了一句:\"如果这个时候与我离婚,不讲孩子的面子,我是没有脸活在这个世上的。你只要跟我离婚,春节后你就见不到我人了。\"
天亮后,陆梦响提上裤子,鞋都没来得及穿上,急匆匆的就走了出去。快步走向布满白霜的东陵村通往东陵镇的道路。
他心中就一个念想,离婚,这婚必须离掉,不能让阴影笼罩自己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