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上午,阮望收集了一千多份头发,临近午饭时间了,还有一位光头猛男抱着他的腿不肯撒手。
光头男人哭嚎着,一边往嘴里灌生发药水,七八瓶下肚,腿毛长了不少,头发一根没有。
旁边的银仙小姐摇了摇头,将自己的发丝交给阮望,又对光头猛男说道:“奇先生,本店没能治好你的秃顶,就不收钱了。”
“不!银仙小姐别走!您一定还有办法的对不对?”
“齐先生,恕小女子直言,您再喝下去,就真要变长毛怪了。”银仙俏皮一笑,补充了一句,“噢,是没有头发的长毛怪。”
被银仙的毒舌刺激到了,光头猛男捶地痛哭。
“可恶!早知道变强的代价是头发,我就不那么努力了!”
嚎了一会儿,他抬头看向阮望,犹犹豫豫道:“那个…摆渡人,我真没头发,咱换其他的行不?”
阮望脸一黑,连忙回绝:“其他的毛不要。”
光头猛男欲哭无泪,怒骂苍天无眼,为什么要夺走自己的乌黑秀发。
但阮望又话锋一转:“但也不是一定要毛发,只要身体组织就行。”
说着,他伸手在光头佬胸口一点,从心脏里取出几滴鲜血,打了个响指,将其拉成长长的细丝。
“欸,血液也行啊?那你为什么不要我的腿毛?”光头佬疑惑。
“因为我不想把腿毛绑手腕上。”阮望无语。
……
又忙了一会儿,阮望回家了。
希斯卡娜已经醒了,正在厨房里和某人通视频电话。
“对的,盐5.5克,再加料酒,把酒精浓度调到……”
“这样?”
“你加多了,但问题应该不大,我也经常加多的,其实味道差不多,接下来是下一步……”
“哎呀,你又加多了!”
“……”
还没进厨房,阮望已经闻到香味了,带着些火焰元素的味道,又咸又辣。
察觉到脚步声,希斯卡娜赶紧把南宫凌霜的视频关掉,转身看向阮望,小手在围裙上扭捏地擦了两下。
“你在做饭?”
“嗯…我在学。”
“闻起来还不错,我很期待。”阮望笑着道。
希斯卡娜眼神躲闪,扭扭捏捏地说道:“你…最好不要太期待,我盐放多了……”
阮望噗嗤一声笑了,走过去掀开锅盖,打量了一番,红烧肉的卖相还不错,气味也很勾人食欲。
“挺不错的啊,比阿巴第一次下厨好多了。”
“哀歌还会做饭?”
“她会古法炼金术。”
“噗嗤……”
两人的谈笑声中,阮望手把手教了一些烹饪技巧,由希斯卡娜掌勺,完成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饭后,阮望感觉精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开始继续编织【同心之誓】。
忙到傍晚,他又精疲力竭了,昏昏欲睡。
为了避免昨晚那样,突然睡死过去,他提前收了工,和希斯卡娜简单应付了晚饭,洗漱上床睡觉了。
夜深人静,阮望已沉沉睡去,隔壁房间中,希斯卡娜却直直望着天花板,一双火红的眼眸透亮,不知在想什么……
第二天,一切依旧。
早上出去收集材料,下午回来编手环,晚上补觉养精神。
后来的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都是如此。
时间一天天过去,这个世界的蓝星也发生了非常明显的变化。
哪怕自从摆渡人阮望归来…或者说到来后,从未离开过九田一步,回归者们却也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不同理念的人相互和解,不再爆发冲突。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听说了,这个世界并非现实,而且即将消失。
与其逞凶斗狠,不如给摆渡人留下个好印象,结个善缘,还能让他帮忙带信。
九田的防御结界被解除了,每天都有许许多多回归者自世界各地赶来,或来叙旧,或来交朋友,走的时候,都留下了自己的几根发丝。
阮望来者不拒,统统收下。
他的手法越来越熟练,从最开始每天只能编几十个人的头发,到后来最快的时候,一天能够将上千人的心意编进手环里。
当然,有的时候他也会遇到阻碍,发现某些人的发丝始终无法融入同心结中。
他并不感到奇怪,【同心之誓】编织的是发丝,却也是心意,某些人对自己无感,或存有恶念,自然是编不进来的。
顺其自然吧,没有必要强求。
就这样,随着时间缓缓流逝,手环上的同心结越来越多,越来越厚实。
这是一条彩色的【同心之誓】,其中的红色尤为明显,因为希斯卡娜总会时不时扯下自己的头发,塞进阮望手里。
哪怕阮望不止一次表示,她留在手环里的头发已经够多了,她也完全不听劝,如果阮望不要,她就气鼓鼓地……撒娇。
终于,两个月后。
当阮望将最后一根红色发丝编进去,【同心之誓】发生了质变,无数同心结开始发光,手环的材质也发生了变化。
微微荧光闪过,手环的线已经完全融在一起,看不出发丝的形状了,所有丝线交汇之处,开出了一朵彩色的梅花。
不用提醒,阮望知道,这条【同心之誓】已经完成了。
说来丢人,阿巴编同心之誓只用了短短几天,自己却用了两个月还多,真是太逊了。
希斯卡娜看着这条手环,嘴角微不可察地抖了抖,却又立刻换上笑容,催促道:“别磨蹭了,快戴上看看。”
阮望不慌不忙,将彩色的【同心之誓】套上手腕,像是被吸引似的,它立刻被固定在了一团无形之物中!
嗡——
共鸣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完成了,彩色光晕中,另一条黑色的【同心之誓】终于缓缓显现了出来。
“好耶!成功了!”希斯卡娜高兴得跳了起来。
但兴奋没过两秒,她又眨眨眼睛,扯出一抹勉强的微笑:“阮望……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阮望抿了抿嘴唇,闭上眼睛,意识穿过黑色的【同心之誓】,感应到了一双金色的眼眸,那眸子的目光中满是焦急,正在四处寻找。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气息,哀歌的目光更明亮了,在虚空中来回扫视,格外认真。
阮望睁开眼,从【同心之誓】中脱离了出来。
他看向精神不振的希斯卡娜,说道:
“可以回去了,希斯卡娜,谢谢你。”
少女垂下眼眸,侧过脸去:“那你什么时候走?”
“我不知道,挺舍不得的,过几天吧,”阮望摸了摸鼻子,笑着说道,“刚刚观察了一下阿巴的眨眼频率,现实和这里的时间流速应该差距挺大的。”
希斯卡娜没有接话,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两人之间沉默半晌,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冷静地看向阮望。
“阮望,今晚你做饭吧,”她静静地说道,“我不想动,想吃你做的饭了。”
阮望温柔的笑了笑,揉揉少女的脑袋,起身往厨房走去。
“两个月没下厨,说不定我厨艺退步了哦,别抱太大期待。”
“嗯……”
避开阮望的目光后,希斯卡娜将膝盖蜷缩起来,脸埋在腿上,只留出一双眼睛,目光坚定,似有决定在心中酝酿。
日落月升,天色已暗。
洗漱完毕后,阮望早早地躺在了床上,摩挲着手腕上的两条手环,心绪翻涌。
他不得不承认,洪远的明谋是有效的。
两个月前,自己信誓旦旦表示过,一定会离开这里,回去2029年,而且这个想法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可是,直到万事俱备,即将离开了,其中的不舍才突然闯入心头。
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这20年后的世界,自己已经见了太多人,说了太多话,承受太多心意了。
大方地承认吧,真的很舍不得。
一想到自己离开后,这个世界将会永远消失,他就迈不开步子,像是被镣铐扯住了双腿。
他难得地失眠了,靠在床头,脑中思绪万千。
呼啦啦——
似有一阵风吹过,窗外的月光变暗了,阮望看去,发现希斯卡娜背对月亮,刚从窗外进来,一双眸子火热得发亮。
她为什么不走正门?阮望心想。
“希斯卡娜,你也睡不着吗?”
“嗯,我失眠好多天了。”
少女从窗口跃下,踩着空气一步步走近,如同被黑暗包裹的赤金,每一缕发丝都在夜色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宽松又轻盈,遮不住风,也挡不住身后的月光。
微风轻拂过她的脸庞,似乎带起了点点红晕,她缓缓走近,动作不紧不慢,却自有一股难以言说的优雅与神秘。
她的神态既羞涩又坚定,空气中爆出火苗,睡衣的纽扣一颗颗脱落,衣衫随之轻柔地落在地上,露出白皙的肌肤。
“希斯卡娜……”
“阮望,我不想让自己后悔。”
她俯身上前,将自己的一切呈现给眼前之人,吐气如兰。
她的眸子熠熠生辉,烫得吓人:“消失也好,失望也好,被讨厌也好,至少要试一次,这就是我的决定。”
此刻,她的美丽完全绽放,像是荆棘丛中倔强盛开的花,让人移不开眼睛。
不给阮望说话的机会,她吻了上去。
她的吻很温柔,却很强势,如果不是手臂微微颤抖,她能抱得更紧一些。
良久,两人的唇分开,呼吸中残留着对方的些许余温。
希斯卡娜并未感受到多少迎合,却也没感受到拒绝。
她似乎明白了。
对阮望而言,自己终究只是“朋友”,虽然亲密,却始终没有迈过那条线。
“我知道的,阮望…我知道的……”
她妩媚地笑了,却有晶莹的泪珠落下。
“你总是这样…永远不会拒绝我……对吧?”
“呜呜…呜……我…我……”
她逐渐泣不成声,紧紧贴着阮望的身体,想要找到一点温暖,手臂却在颤抖中逐渐失去了力气。
“对不起…呜呜…阮望……我…我真的…呜呜呜……”
“对不起…呜呜……”
“……”
光滑肌肤的触感足以令人心神荡漾,心意的重压也使人难以承受。
这是什么感觉呢?
阮望的心跳忽快忽慢,某种奇妙的心情在心间荡漾,像是一颗萌动的种子,使他感到愁苦,感到心堵,却又无法形容。
就像是…有什么快要满溢出来了。
他知道,换做是两个月前的自己,一定可以从容面对希斯卡娜……可是,自从那晚的吻之后,一切似乎就变得不一样了。
她的心意每天都在变得更加强烈,那侵略性的目光使人感到温暖,却又心痒。
她太炙热了,只是靠近她,就有可能被灼伤,染上她的颜色。
阮望不想否认,经过这两个多月同处,自己对希斯卡娜的看法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不仅是单纯的“喜欢”了。
这种感觉,自己只在阿巴和星火身上感受过,是一种想要付出更多“信任”的冲动……却又有所不同。
阮望知道,自己在希斯卡娜的温柔中陷得太深了,所以才会迷茫,才会失了方寸。
恍惚之中,他回想起洪远曾说过的话——
“阮望,你有何德何能,能让她卸下心防呢,接受你的好意呢?”
“阮望,你为何能毫无保留地释放善意,将她拥入怀中呢?”
“因为……你是她的「愿望」啊。”
因为是「愿望」,所以我被她接受,被她所爱。
因为是「愿望」,所以我信任她,接受她,并给予她爱。
是吗?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啊!
我拥有「愿望」,却仍有不喜欢的人。
我是阮望,我喜欢她,是因为她足够美丽,她值得被爱,如果「愿望」真有力量,也只是让我发现她的美,仅此而已!
那……她呢?
阮望心绪难平,因为他只能代表自己,无法揣摩希斯卡娜,他无法确认,少女对自己的爱中,有多少回应「愿望」的声音。
对她而言,我是「阮望」,还是「愿望」?
我该如何回应她,回应这份心意呢?
我心中这份悸动,又算是什么呢?
旖旎的夜色中,阮望心思翻涌,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希斯卡娜透过肌肤,感受到了他的犹豫与动摇,她咬着唇,有火苗在心中燃起。
“阮望……现在…看着我吧……”
她再次递上了唇,拥吻入怀,这一次的吻火热而炽烈,触感和刺激令人神乱。
与此同时,她的手掌也抓住了阮望的手腕。
她将要倾尽一切——无论身体还是心意,一定要在今晚,全部告诉他!
精神同调!!
真是拙劣的模仿,她将自己的心神完全释放了,却分散且混乱,完全无法介入阮望的意识。
可是,【同心之誓】回应了她。
两条手环齐齐发光,强烈的心意如海啸一般,将两人瞬间淹没。
阮望感受到了,从少女那里传来的,独属于她的“爱”——她的心动、幸福、欲望,她的踌躇、心酸、嫉妒……
如此丰富多彩,沉重且深邃,热情又炙热。
这是她的一切。
这是她对「阮望」的所有期待。
被这样的爱意淹没,阮望心底的迷茫被一扫而空。
那颗种子也终于发芽,一株幼苗破土而出,他理解了这种感情——更自私的,更强烈的“爱”。
而属于他自己的心意,也已经突破了临界点,染上了热情的红色。
咚咚—咚咚—
这个吻耗尽了希斯卡娜的所有力气,她已经手段尽出。
还是…不行么?
她心里的火燃尽了,表情从决然转变成落寞。
正准备起身离开,却有两只手臂环住了她的腰。
她被紧紧抱住了,耳边的心跳变得杂乱,像是错位的节拍,震得她耳鸣。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呜呜…呜……”
希斯卡娜泪眼迷蒙,心意得到回应的瞬间,莫大的幸福感使她大脑眩晕,她下意识地仰起脸,迎上前来的吻……
夜晚还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