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当帕蕊黛丝的系统时走过了第四天的零点,一道震耳欲聋的钟声在无名法庭里面响起。
帕蕊黛丝的所有居民,无论处于白天还是黑夜,都恍然惊醒,抬头望向同一个方向。
阮望睡得正香,也听到了那钟声。
睁眼时,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无名法庭中,且坐在了外墙的一圈座位上,周围还有许许多多和他一样被召来的人。
他揉了揉脑袋,有些懵逼。
发生啥事了,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应该是在…奇怪……我…是谁来着?
记忆似乎被什么遮住了,阮望始终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以及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正纳闷时,两只冰冰凉的小手从他脑后伸出来,抱住了他的脑袋。
“阿巴?”
大脑忽然清醒,阮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回到了接待中心的床上,哀歌正一脸担忧地盯着自己。
“谢谢你,阿巴。”
阮望笑了笑,揉揉少女的脑袋。
精神力发散出去,发现接待中心已经空无一人,所有的工作人员,包括辛守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多等,他拉上哀歌,穿过空间通道,来到了审判庭。
无名法庭上空,一本半透明的金色书籍正在缓缓转动,封面上隐约可见“正义律法”四个大字。
两人从天而降,落在法庭内的圆形场地上,举目望去,四周墙上的座位已经层层坐满了人。
无数神色木讷的人端坐着,目光聚焦在下方的场地中央——那里有一张实木的桌子,像是被告席。
被告席上,不断有人影出现,他们或兴奋或愤懑,阐述着自己的主张。
他们都是帕蕊黛丝的居民,带着自己的希冀而来。
一位孔武有力的壮汉高举拳头,大声呼喊道:“世界本就弱肉强食,超凡者理应拥有特权!我提议修改正义律法,给予超凡者刑事豁免权!”
此话一出,墙上的观众们都议论起来。
神圣的声音自冥冥中传来——
“以正义之名,此人可有罪?”
话音落地,立刻人影站起来呐喊:“有罪!生命可贵,人人平等,超凡者并不比普通人高贵!超凡者有了豁免权,就是把我们普通人往绝路上逼啊!”
“有罪,此人罪大恶极!”
有人带了头,便立刻有更多人站起来,大声斥责。
这让一旁的阮望摸不着头脑。
那位提议“超凡者豁免权”的壮汉明明是在为正义律法的修缮谏言,可是对其他人而言,却好像是审判流程?
虽然他的发言确实很讨打,却也不至于因为说错话引起了众怒,而被判有罪吧?
“唔……不对。”
阮望扭头看去,发现了端倪。
那第一位发声,带头斥责壮汉“有罪”的人,竟然也是一位壮汉……而且样貌与被告席上的人分毫不差!
他同时出现在了两个地方,提出谏言的被告席,以及进行审判的法官席。
阮望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出现在墙上的座位上时,脑子里的记忆是被屏蔽了的,根本记不清自己是谁。
是这样么……
被告席上的人,代表了民众对帕蕊黛丝的「正义」的不满,提出对律法修缮的谏言,而场边的观众们,则是失去了记忆和身份的“法官”。
法官是绝对公正的,因为他们是帕蕊黛丝的所有人。
是否有罪,取决于是否与大众的「正义」相悖。
修缮律法的过程,就是挑战「正义」的过程,若是无法被法官们承认,便只能得到“有罪”的判决。
而事实证明,壮汉的发言并非「正义」。
甚至是那壮汉本人,也作为法官,身先士卒对自己下达了有罪判决!
作为超凡者时,他当然希望超凡者能够拥有特权,能够高高在上,可当他失去了记忆,失去了身份,良知和正直就占据思想高地了。
超凡者比普通人更高贵?开什么玩笑!
提出如此恶毒的谏言的,必定是有罪之人啊!
……
阮望已经明白了一切。
这就是弈心所说的,让帕蕊黛丝的居民自己审判自己,没人能逃掉。
他们期待律法改变,各自有各自的诉求,却全然忘了,这里是帕蕊黛丝——永恒正义的国度。
既然你们不认可正义律法,那便自我诘问吧,去思考何为「正义」。
仿佛只是一个眨眼,被告席上的人已经换了很多很多。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无一不是振臂高呼,妄图用自己的“正义”来驳斥正义律法。
而结果,他们大多与民众的正义相悖,被判为有罪。
少数通过审判,获准无罪的,竟然全都是对正义律法的补充,或是对量刑的考量与优化。
“我提议,支持精神毒品合法化!”
“有罪!”xn。
“罪大恶极!”
“我提议,政务岗位实行内推和继承制,且根据工龄自动晋升。”
“有罪!”xn。
“想得美!”
“我提议,禁止超凡者在公共场所使用灵能,违者死刑!”
“太过分了吧?”
“胡说八道,有罪!”
“我提议……”
“……”
一秒钟内,被告席上已经换了数万人,有的人提出了一条意见,有的则滔滔不绝讲了许多。
当然,对大部分人而言,说多就是错多。
阮望索性收回目光,不再去看。
他不清楚那些被判有罪的人会得到怎样的处罚,也不关心。
扫视一圈,他在法官席的某个角落里,找到了神情呆滞的辛守,他也和其他的帕蕊黛丝居民一样,失去了自己的身份和记忆。
旁边有沙沙的脚步声传来,哀歌龇了龇牙,抓紧阮望的手。
阮望扭头看去,是一身便装的正义之神——弈心。
“阮望,你认为万众的正义是什么样的呢?”弈心问道。
“万众的正义?”
阮望皱了皱眉,抬头往天上看去。
那本金灿灿的正义律法漂浮在头顶,随着审判的进行,不时有细小光屑飞入其中,对其中部分内容做替换补充。
但整体来看,正义律法几乎是没有变化的。
“和正义律法似乎没什么两样。”他说。
对阮望的答案,弈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我夺走了人们的记忆和身份,也就夺走了他们各自的立场,这样得来的「正义」过于简陋了,一定会被他们抛弃。”
他对上阮望的眼睛,又问出了那个问题:
“阮望,你觉得世界上真的存在某种正义,能够审判我们每个人的罪吗?”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正义之神,也没人需要我去审判。”
阮望嘴角微微上扬,揉了揉哀歌的小脑袋,继续说道:“至于我自己嘛…有阿巴审判我就好了~她的鼻子很灵,不会让我做坏事的。”
哀歌眼睛眯成一条缝,小猫似地拱了拱他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