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脚步声不是冲你来的,而是姜凌?”
阮望很是有些意外了,他本以为脚步声中或许藏着另一条即死规则,甚至可能会危及到袁香的生命安全。
毕竟故事中不是常有的嘛,主人公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最后逃无可逃……
可袁香的回答却不是这样。
“是的,阮望大师,我能感觉到,那串脚步声从楼下上来,逐渐靠近天台……”袁香小脸严肃,“它的目标不是我,而是姜凌。”
“姜凌很害怕,她一定是想告诉我这个!”她认真道。
阮望脑中回想起种种线索,很快也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那串脚步,或者脚步的目标不是姜凌的话,噩梦的中心毫无疑问肯定是在袁香身上。
阮望会偏向于相信,整个梦境就是怪谈鬼布置的,给袁香下套的陷阱。
但袁香现在补充了,脚步声其实与她无关,而是锁定在姜凌身上。
整个梦境的寓意就变了。
噩梦的中心变成了姜凌,她才是故事的主人公,袁香的身份不过是旁观者。
所以……已经化身为怪谈鬼的姜凌为什么要拉袁香入梦,一遍遍地放送这个抽象故事呢?
或许真如袁香之前坚持的,姜凌只是有什么话想对她说而已。
是她坠楼的真相,或是她变成鬼的原因?
总之,几乎可以肯定,她并不想伤害袁香。
想清楚后,阮望当然也明白自己之前为什么会产生误判了。
就如同袁香在梦中亲眼见过姜凌后,不相信姜凌会是嗜血厉鬼一样,自己虽然处理过鬼物,清楚其在害人方面的专业性,却小看了鬼物存留的人性。
两种思考方式都有失偏颇了。
毕竟从来没人规定,鬼物不能在保有部分人性的同时,又忠诚于杀人规则。
体现在姜凌身上。
她既是利用袁香触发规则,收割生命的恶鬼,又是在恐惧中讲述自己故事的可怜人。
真是矛盾的存在。
于是,现在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袁青山悬着的心暂时可以放下了,这只怪谈鬼应该不会伤害他的宝贝女儿。
坏消息是阮望确定了,鬼物是可以在某种情况下被催生出来的。
不同于赵家村被人鱼影响而出现的色鬼们,姜凌这只怪谈鬼是自然诞生的,她渴望向袁香讲述那一夜天台的故事。
袁香梦境中的姜凌本来就安安稳稳站在天台上,根本不是如案卷中所说的,从楼下的阳台爬上来时不幸坠亡。
所以,那夜一定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才让她坠下了楼。
或许不仅仅是坠楼。
全世界每天或意外或人为从高处摔死的人那么多,也没见谁变鬼。
为什么偏偏只有姜凌变成了怪谈鬼呢?
阮望觉得有必要深入调查一下。
他结束了与袁香的对话,并与她约定晚上一起潜入学校去看看。
袁香对此格外兴奋。
有这位抓鬼大师助阵,驱邪杀鬼,摆脱噩梦就在今晚啊!说不定还能弄清楚姜凌的死亡之谜。
她爽快地答应下来,确定了时间后,就回去继续当服务生小妹了。
支开袁香后,阮望撇了一眼缩在椅子另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袁青山。
“老袁,你瞧瞧你这怂样。”他挖苦道,“连正眼与她对视都不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中年怪蜀黍呢。”
袁青山不好意思地挠头,心里有苦说不出啊。
别说对视了,他连出声都不敢,生怕被女儿认出来了。
长久以来,他每天来这家咖啡店坐上一小会,远远地偷看,有限的交流只有点单和点头。
阮望越想越觉得别扭,看见袁青山那畏畏缩缩的脸就烦。
这对父女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搞得堂堂四阶超凡者,还是亿万富翁的袁青山连抬头都不敢?
阮望微微偏头,目光穿透障碍,落在躲在吧台下边写习题的袁香身上。
毫无疑问,她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
乐观活泼,勤学向上。
会帮助受欺负的姜凌,富有正义感。
小小年纪便工作,手上还有针扎的血眼痕迹,很明显,她没人照顾,自己养活自己。
除了有些花痴外,简直是完美女高中生!
这样的完美女儿,干嘛藏着掖着的?
阮望不怀好意地瞥了一眼袁青山,怒其不争。
他忍住了让人查查袁香家庭情况的冲动,毕竟涉及到袁青山的私事,他出于原则,是不方便插手的。
既然袁青山说,他是过不去自己那关,那阮望只能祝他早日走出阴影了。
不过片刻后,他还是打开了联络终端。
“在吗,帮忙查点东西。”
南宫大壮:“老大你说。”
“云省磐岩市磐岩一中,一年前发生的一起坠亡案,你查一下有没有蹊跷。”
南宫大壮:“好嘞~”
阮望想要弄清楚,一年前的那天夜里,姜凌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黑化成一只厉鬼。
可话虽如此,时间也过去太久了。
早已超出了他的回溯法术的极限,取证也无从谈起,只能从以前的档案中寻找线索了。
不一会儿,南宫大壮的回信来了。
南宫大壮:磐岩一中坠亡案相关资料整理与分析.zip
阮望径直下载下来,打开看后,发现确实与案卷上记载的有些不同。
不知南宫大壮是从哪儿挖出来的资料,档案上记着一些报告和新闻上从未出现过的信息。
但受限于当时查案人员的专业性,其中许多信息甚至没有被纳入证据。
阮望一一看去。
既然肯定当时的坠亡案不是单纯的意外,阮望在筛选证据时就更有针对性了。
一番筛选过后,还真让他找出了不少端倪。
“当事学生表情狰狞,仿佛生前受过极大的恐惧。”
“三楼阳台围墙上发现滑擦脚印,且后跟处有明显施力痕迹。”
“办公室内采集到一组脚印,与死者鞋型吻合,但只延伸到阳台边。”
“……”
看过这些后,阮望心中有了肯定。
首先,姜凌确实爬过那根绳子,绳子上的皮肤碎屑证明了这一点。
或许办案的公安们是因为办公室内的脚印,以及上锁的天台断定,姜凌是从三楼阳台攀上绳子的。
但阮望却不这么想。
首先,那晚的天台一定没有上锁,毕竟有规则怪谈的第七条,以及袁香的梦境作为参考。
【3号教学楼的天台晚上不会上锁……】
至少在这条规则适用的那个场合,姜凌坠楼的那个夜晚,天台可以自由通行。
办公室内的脚印暂找不到别的解释,阳台围墙上踩滑的脚印似乎也能证明姜凌攀爬的起点是三楼,但……证据不对,少了一样证据。
阳台围墙上只有脚印,却没有攀爬的掌印。
阮望去那个阳台上看过,因为过年漏水,围墙上长有厚厚的一层湿滑青苔,姜凌这样一个瘦弱的小女生如果想要上去,必须得手脚并用才行。
可事实却是,只有脚印,没有攀爬的掌印。
甚至连脚印也不对。
人在向上攀爬时,最后离开地面的,一定是垫起的脚尖才对,如果出现打滑,也不会是“后跟有明显施力痕迹”。
因此,阮望可以断定,姜凌并不是从三楼阳台攀爬上顶楼天台的,而是从天台沿着绳子往下去三楼。
可她出了意外,最终没能成功进到阳台,而是脚上一滑坠楼身亡了。
阳台围墙上的脚印,就是姜凌沿着绳子下降到阳台围墙上后,不慎滑倒,脚后跟下意识用力造成的。
那么,她的滑倒只是意外么?
阮望知道,那间办公室的阳台虽然漏雨,但靠近门的那一边却是干燥的,雨水浸不过来。
既然如此,为什么姜凌的脚印只到阳台门边呢,她压根没上阳台。
或者说,她为什么会在三楼办公室?
她应该在天台才对。
要知道,能在干燥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可供勘察的足迹,一定得是沾了水的鞋。
恰巧那天晚上下了一阵雨,天台是湿的。
难道姜凌有从天台上下来,从教学楼内部进去办公室?
不。
阮望翻看了所有取证,并没有在天台的楼梯口发现脚印。
通往天台的楼梯是很少有人观顾的,不存在被学生破坏现场的可能,没发现脚印只能说明——她上了天台之后,就没去过三楼。
是办案人员太业余,没有注意么?
不太可能,案发现场出现脚印,他们不会漏过如此重要的线索。
那办公室里沾水的脚印是从何而来的?
或者说,当时站在办公室里的……真的是姜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