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文强的心脏仿佛要从肮脏腐败的身体跳出来,看着堤坝上搬石头的村民,都快速往这边跑来。
他强撑着发软满是尿渍的一双腿,踉跄着爬起来。
然而下一秒,杂乱的喊声,让他本就不清醒的脑子更加陷入混沌,他迷茫的看向众人。
紧接着他头皮传来钻心的疼痛,些许撞击的力道就让他的身子如同破烂的风筝一样,极速往下坠。
哦,他听清楚喊声。
“快起开,往后退啊。”
“小心那只野鸡!”
他仰望碧蓝无云的天空,脑海中闪现自己这苍茫无望的一生。
重重的落地声让很多人尖叫不止。
钱文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嘴角涌出的鲜血,侵蚀了这块土地。
终于要解脱了吗?终于不再抱着虚妄的幻想在淤泥里挣扎了吗?
他看到好几双脚停在自己面前,却踌躇着不敢上前。
堤坝上的糙汉子们都面露恐惧。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在他们面前坠落,摔得血肉模糊。
大队长只觉得自己腿肚子生疼,他如同脚踩风火轮一般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堤坝上的一个汉子大超连忙说道:“我们在那边运送石头,听到一声尖叫,就看到一个人被一道黑色的影子撞下了大坝。”
又有人接话:“就是,然后另一个人可能也被吓懵,爬过去看,刚站起身,就被一只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野鸡抓住头皮,脚底一滑掉了下去。”
“是啊,太可怕了。”
大队长哆嗦着腿,站在堤坝上面往下看,几十米的大坝。看的人两腿直打寒颤。
几乎就一眼,大队长就连忙喊人搀扶住他。
一群人几乎是架着大队长从楼梯那里往下走。
钱文强和宁国庆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
“快,去看看,还活着没。”
“天哪,这是从哪里窜出来的野猪啊?”
“这俩人也太惨了吧,闲着没事离大坝边缘那么近干嘛。”
众人大着胆子把俩人从血泊里抬出来。
伸出手去试探鼻息。
“大队长,这个男人没气了。”
“这个还有气,这个还有!”
大队长连忙安排人把人送往医院。
牛棚的人面面相觑,也有人脸上露出悲痛之色。
钱文强毕竟和他们相处了有好几年,最苦的日子都是一起熬过来的。
人就这么去了,让人顿时生出兔死狐悲的凄凉感。
大队长看向孔修竹:“孔,孔什么来着,你找几个人把他安葬了吧。”
牛棚的被下放的人,大队长能记住一个姓就不错了。
至于村子里的人,大部分连这些人的面都分不清楚。
孔修竹叹息了一声说道:“钱文强也算是为了俢河道事业献身。就把他葬在河道附近吧。”
大队长沉思了良久也点头答应。
至于宁国庆还不等被人送到县医院,就咽了气。
村民们唏嘘不已,又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野猪:“大队长,这野猪?”
虽然野猪已经被摔得四分五裂,几乎就是一摊肉泥。
但也架不住是肉啊。
大队长心里有些膈应,这可是沾了两条人血的肉。
“埋了吧!”
人群中有人不愿意了:“大队长,这可是肉啊?”
对于大部分村民来说,牛棚里的人命,远没有自己的切实利益重要。
饥荒年代,啥没有吃过?
也有人和大队长一样的念头:“那猪肉里掺杂着人血,吃了不怕他们半夜来找你啊?”
一糙汉子眼一瞪,大声嚷嚷道:“你这是封建迷信,知不知道?你不敢吃,我敢吃!”
“是啊,又不是我们把他们推下来的,野猪撞下来的。”
“就是,刚过完几年饥荒年,就忘记以前的苦了?”
意见参半,眼看着大坝村的人都两眼放光的看着那堆猪肉,陆大队长一挥手:“抬走,做了去吧,今天让温知青他们做别的。”
一群汉子欢呼着抬着猪肉往棚子的方向走去。
温思禾看着那一堆烂肉不知所措。
尤其是知道碎肉里面还有人的血,直接扶着大树吐了起来。
吴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一张小脸吓得煞白。
汉子们看着这几个娘们,包括大队长媳妇都不敢下手,推搡着,自己上手处理了起来。
另外的人接着去上工,只留了两个汉子处理这些猪肉。
温思禾她们强打起精神,做起中午饭。
陆大队长看着又忙碌起来的村民们,从腰间解下烟袋,划了根火柴点燃,抽了起来。
就在此时,一个人影窜了出来,大队长被他的动作吓了吓大跳。
脱了鞋就要打过去:“混蛋玩意,你要吓死老子!”
来人是个和陆大队长年纪差不多大的男人。
名为陆建国,算是陆大队长本家的兄弟。
他心有余悸的坐在陆大队长身边:“大哥,这也太邪门了吧?青天白日哪里有野猪窜出来?
而且那只野鸡也不见了踪影。”
大队长吧唧吧唧旱烟抽的飞快,脑海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建国看着一言不发的大哥,那俩人凄惨的模样还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只能大着胆子说:“大哥,你说咱们俢河道,是不是冲撞了什么?
这人做了坏事,遭报应了?”
他说的是钱文强把孩子推下堤坝事情,到头来自己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鸡推下了堤坝。
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大队长斜睨了他一眼:“你这是封建迷信。”
陆建国唉声叹气:“不然咱们找人来看看吧?
以前咱们村里地主开工的时候,不都得找神婆啥的,看看风水吗?
我寻思着是不是咱们冲撞了什么?
这次是牛棚的人。万一下次………”
陆大队长被自家弟弟说的心突突直跳。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声在陆建国的耳边说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