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原谅
作者:雁无凭   负雪寒霜耐岁寒最新章节     
    闻青灯跑出一段距离,见后方追兵跟得很紧,出言讥讽道:“真是养得好狗。”
    他看不到傅雪此时脸上的表情已如冰雪寒霜,眼里全是杀意。
    他只听见傅雪听不出情绪的说:“你的亲侄子似乎也在其中,他是好狗,你是什么?疯狗?”
    闻青灯闻言垂目看了看怀中的傅雪,只能看见凌乱的发,“我看你能牙尖嘴利到几时?”
    傅雪没有再说话,她其实根本就不想说话,她心里堵了一座山,让她喘不过气来。
    闻青灯又回头看了看,见后面仍是紧追不舍,他这马上驮了两人,自然不如闻钊他们的马快,眼看距离越来越近,他心中便开始犹豫要不要将明负雪杀了扔下马去。
    即便他被追上,但闻钊就在后面,应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杀死,他想到这儿,杀心顿起,刚想下手,前方不远的路上突然被扯起了一道大网,显然是早就铺在了路上。
    数道黑衣人飞速从两侧窜了出来守在网边,只等闻青灯连人带马落网。
    闻青灯瞪大了眼,他方才注意力只在傅雪身上,马跑得太急,眼看收势不住,却不料脚下还突然绷起了一道绊马索,将收势不住的马绊得前蹄一软,马发出痛苦的嘶鸣声。
    闻青灯与傅雪却在马被绊住的那一瞬间扑了出去,直扑向那大网上。
    那些黑衣人,似乎极为默契,也不知是不是演练过,傅雪刚触到网上,便被右边的三人抓住,往回一带。
    而闻青灯早在从马上扑出那一刻,就将傅雪脱了手,即便这会还有些应变反应,但向前的冲力和惯性使然,也只堪堪抓住了傅雪的衣裳,只听嘶啦一声,傅雪的外裳被扯下大半,露出了里面的护甲。
    而他自己,却被左边的几名黑衣人用抓住傅雪的方式同样扯了过去,扣住手腕就往左边的林子里拖。
    闻青灯眼睁睁瞧着傅雪也被黑衣人带向了右边的林子,离他越来越远,他知道这帮人定是之前朝傅雪车驾放箭的人,同样是要刺杀明负雪的,他情急之下喊道:“她就是明负雪,杀了她!”
    而跟在后面的闻钊等人已瞧见了黑衣人将闻青灯和傅雪分两侧带走,并且听到了闻青灯的喊声,闻钊便认定闻青灯与这些黑衣人有关。
    闻钊与锦衣卫先到达林子边,翻身下马,全部都向着傅雪那边追去。
    后面跟来的夜摩卫也同样选择了右边。
    追出不久,许是那押着傅雪的黑衣人没有防备,竟让傅雪挣脱了开来,她手中执着一柄匕首,挥舞着不让人靠近,那三人见傅雪身后来了许多追兵,犹豫了片刻,转身便跑,闻钊飞跃向前,刚要去追,一名锦衣卫拦住他,“大人先将陛下送回,我们去追。”
    但其实后续安排本没有这么敷衍,她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来的能耐挣脱黑衣人?就凭一枚匕首就可以让身怀武功的黑衣人不敢妄动么?
    她原本是有更不露破绽的方法让闻钊和席暮长一同救她出来的,可以让闻钊与席暮长永远都怀疑不到她的头上。
    但她等不及了,因为席暮长不在,也可能会永远都不在了。
    傅雪被闻钊与一众夜摩卫护到林外,她见林外都是马匹,不由分说自行翻身上了一匹马,一夹马腹便向来路疾驰而去。
    她此刻归心似箭,谁也拦不住她。
    出巡队伍已就地扎下了一个营帐,就在席暮长躺着的那块地的上方扎下的,能为他遮挡阳光曝晒,但他仍躺在地上,没人敢动他。
    三名御医将他胸前的衣裳剪开后,除了撒些止血药粉,完全束手无策。
    傅雪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凌乱的发髻,破烂的衣裳,脸上和脖颈处还有略豁开的伤口和大块干涸的血迹,狼狈极了。
    席暮长有些涣散的眼睛却瞬间亮了亮,恢复了一丝活力,像看见了画中仙。
    御医看到傅雪的模样大惊失色,想要为她看伤,却被她制止了,御医只能禀道:“席大人的伤,伤及心脉,虽然避开了中间位置,但……”
    他还想说,若非席大人是练武之人,恐怕早已咽了气,支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但他瞧了瞧傅雪的脸色,没有接着往下说。
    傅雪在席暮长身边弯腰坐在了泥土地上,她盯着席暮长胸前的刀柄,已经猜到了结局,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人去拔下它,说明拔不得……
    她胸腔中的城堞楼宇似乎尽数坍塌,她突然有些混乱,她说:“席暮长,我后悔了。”
    她是真的后悔了,若早知道她急于除去闻青灯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她会让闻青灯好好的活在这世上。
    或许她不必那么面面俱到,沽名钓誉,早早便杀了闻青灯,又能如何?
    席暮长微微抬起了手,他想摸一摸傅雪的脸,傅雪似乎知道他想做什么,她握住他的手,贴在脸上,触碰到伤口的疼痛她完全感受不到,她心口的疼痛盖住了一切。
    但席暮长却用虚弱到极限的声音问她,“疼……吗?”
    一个心口上扎着刀子的人问别人,疼吗?
    傅雪摇了摇头,席暮长被贴在她脸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他说了两个字,“别……哭……”却好像耗尽了一身的力气。
    傅雪这才惊觉自己已泪流满面。
    这是席暮长第二次瞧见傅雪哭,而不是明负雪。
    他尤记那年在隶元上府,傅雪在他身下哭得肝肠寸断,他那时不懂,后来懂了,她颤抖、她流泪,是因为她害怕,她是真的害怕。
    席暮长看着眼前的人,但视线却越发模糊,他渐渐瞧不清傅雪的脸,脑海中却全是当年她害怕的模样,她这一生似乎没有害怕过什么,她的害怕,全是他给的。
    席暮长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只是动了动嘴唇,带着点儿微弱的气息,“我……错…了,不…不要……恨我……”
    傅雪怔了怔,她似乎从茫然无措中平静了一点儿,她轻声道:“我不恨你,我原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