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自尽
作者:雁无凭   负雪寒霜耐岁寒最新章节     
    芳官从床里面摸出一个瓷枕来,然后又摸出两个,三人抱着瓷枕作贼一般出了屋子。
    芳官将那瓷枕里面的余水清理出来,将新取来的冰填进去一半,又回到屋中放回到帐子里,然后又摸出两个瓷枕,命那两个婢子出外按照她的方法去做,而她则在屋内趁无人之时,将先前填好冰的瓷枕放到了床下。
    没办法,天气有些热,不做点措施,怕万一出了味……
    做完这些,芳官将那两名内侍留在屋外,而那两名婢子则不叫她们离床太近,守在了罩门的帐幔处。
    芳官自己,则坐在外间的桌前,趴在桌上睡了起来,那两名婢子相视一眼,盯着那一动不动的床帐,渐渐也有了困意。
    她们之前做些杂活,不用守夜,干了一个白日的活,又被临时调过来栖雪苑守夜,只坚持到临近四更,就倚在罩门上打起了盹。
    等到将近五更(3点-5点),伏在桌上呼呼大睡的芳官,突然睁开了眼。
    那两名婢子只觉得半梦半醒间,陡然听到烛火火花的劈嘙声,她们猛的惊醒,发现烛火已全部燃尽熄灭,还有几盏油灯还亮着微微火光,屋子里昏黄昏黄的,芳官还伏在桌子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两人也分不清此时是个什么时刻,可惜这屋子里没有计时的物件,也听不见外面有敲梆子的声音。
    两人睁着睡意朦胧的眼,片刻后又倚在了罩门上。
    直到传来第一声鸡鸣。
    两名婢子再次睁开眼,瞧见桌边的芳官正在伸懒腰,心道这侧妃的婢子当真是散漫得很。
    芳官站起来便向外走,一边走一边吩咐道“一个跟我去打水准备吃食,一个去瞧瞧侧妃醒没醒。”
    两人应了是,一个向外,一个向里,芳官与那婢子走出屋子,眼见快要下了抄手游廊,才听见屋子里传来一声尖叫。
    ‘明雪颜’收到消息时,天色还有些暗,她还未起,得了消息便往栖雪苑去了,自然不用洗漱……
    栖雪苑门前的守卫已经不见了,她到屋子前时,阶下已经跪了一地的人,这个园子里所有的凌云卫,还有赶过来的卫子卿、纪彦清、渚清、沙白以及一群内侍和婢子,所有的灯笼集中在一起凝聚成了一片惨黄的光晕。
    步天行正近似绝望的嘶吼“不是说叫人看着她么!?不是说所有的屋子都搜过了么?”
    步天行的脸狰狞扭曲“那她是哪里来的毒!说!说啊!”
    跪在地上的沧浪完全没了平日里一贯从容的模样,又被步天行一脚踹翻在地上,面色近似惨白,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步天行说的‘看着她’是防她寻死的意思。
    沧浪无从辩解,屋子是他领着人搜的,侍婢也是他挑选安排的家生子,很受他信重,可这当事的婢子也说了,昨晚入睡时,侧妃还是活的。
    芳官若是有弑主的嫌疑,那机会太多了,完全不必等到今日。
    只能解释为自尽。
    沧浪努力回想明负雪往日的模样,发现竟全然想不起来,脑袋里只有刚刚那一瞥,那满是死气的脸,毫无一丝动人模样。
    步天行的问话似乎只有沧浪听得懂。
    在其他人耳中却是被传递了侧妃是被人毒害的讯息。
    ‘明雪颜’身后的跟来的人都跪了下来,而‘明雪颜’三步两步就往屋子里冲,此时没人敢站出来拦她,步天行正陷在自己疯狂暴烈的世界里,睁着通红的眼睛看着‘明雪颜’从自己的眼前穿过,就像没有看见一般。
    屋子里也跪着人,芳官、文杏、御医、还有那两个新来的婢子,传出压抑的抽泣的声音。
    床上的帐子已经被拉开,而床上那一身红裳的人不再是趴着,此时正面朝上的躺着,脸色泛青紫,衬得额上那红色的海棠像干涸的血迹,整张脸显得可怖而诡异。
    怎么看都不是一张活人的脸,让人不愿再看第二眼。
    靠里的位置还摆着一排莫名其妙的瓷枕。
    ‘明雪颜’呆呆的看了许久,突然扑过去伏在那具尸体身上哭了起来。
    芳官和文杏急忙站起来拉她,另外两个婢子却不敢有动作,而‘明雪颜’嘴里叫着“滚!滚!!”声音不大,尾音也还是软的,带着明雪颜那种温柔的腔调,完全不像北方人。
    只是字儿不能说太多,说得多了腔调控不住。
    她突然转身猛的踹了那御医一脚,“废物!滚!”
    那御医都不敢站起身来,跪在地上倒退着出了屋子。
    而那两名婢子在‘明雪颜’迁怒的眼神扫过来之时,就瑟缩的跟着御医退了出去跪在了门边。
    所有人都沉浸在即将要承担责任的巨大不安和惶恐之中。
    屋子里传出来三个女人呜呜咽咽的哭声,没有人有心思去分辨其中的‘明雪颜’是真心还是假意。
    但即便真的姐妹不合,此时装装样子也是应该。
    步天行甚至都没有勇气去看那张脸第二眼,他看到第一眼后就疾步出了屋子干呕了起来,他满脑子都在想,她没有骗他,她说的全是真的,她的恨也是真的。
    她就是做好了死的打算,才在临死之前求他放过。
    而他不肯。
    可是她怎么敢的?
    步天行脑袋里乱成了一团,觉得太过荒谬,为什么这世上能有人恣意妄为的撩拨了他之后,就一死了之的?
    他为她一次又一次放低了底线,一次又一次欺瞒他的王兄,为的不就是保住她那条命么?
    原来他千方百计保下的命,在她眼中,一钱不值。
    她死都不愿和他在一起。
    步天行魔怔了一般,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所有人诧异和惊惧的目光中,慢慢收了笑容,声音重新变得寡淡“既然她不稀罕,想必那尸身她也不看重,那就扔到野外喂狗。”
    可他刚说完,众人还未从步天行的话语中反应过来,就听到屋子里有人喊道“王妃!王妃!不可啊!”,屋子里传来嘭的一声碎裂声,原本昏暗的窗纸陡然放出了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