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官应道“尚在。”
    傅雪琢磨了一会“步天行既然同意让他来此，那明显是不相信我与卫子卿之间有奸情，他认为我与卫子卿有仇，即便不怕卫子卿杀了我，难道不怕卫子卿挟持我？”
    “那我日日宿在娘子房中，娘子不必担忧。而且我今日发现，外面的值守比之前更多了，不管是明处的，还是暗处的，显然步天行对卫子卿有所防范。”
    “步天行迟迟没有动手却又防着卫子卿，说明他只是怀疑，并没有卫子卿的罪证，那步天行究竟在怀疑什么，这么针对卫子卿？他难道也知道卫子卿要跑了？他知道了卫子卿的身份？还是说，他在试探我们？”
    但又觉得步天行知道卫子卿身份的可能性不大，否则不会有之前放虎归山那一举动，想到这里又问芳官“若卫子卿武力逃跑，成功的概率会有多大？”
    芳官想了想，她在应孚城时见过卫子卿的身手，此时却有些不确定“应当不大，我仔细瞧过园中值守的那些人，瞧着像一般的家丁护院，但实际却应该不是，我不知道他们身手如何，但卫子卿一个人……”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步天行不怕卫子卿狗急跳墙弄死我、挟持我，我却还是怕的，既然他暂时不能死，为何不能废物利用？”傅雪又思忖了片刻“明日帮我准备几颗白面丸子，我与他谈谈。”她举起小拇指比划了一下“喏，这么大就可以。”
    次日芳官果然准备好了四五颗圆溜溜的丸子，再晾干使之发硬，装在了小瓷瓶里。
    卫子卿在廊下原地站了一夜，像个不会动的桩子，芳官来来回回无数次，他连眼都没抬一下，不像是来看护，倒像是来罚站的。
    渚清着人来收拾园子时天尚未大亮，瞧见他后小声打招呼，他也不理。
    等到日上三竿，傅雪跨出房间走到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柔柔唤了一声“卫大人。”
    卫子卿这才抬眼对上傅雪的视线，他那目光带着点儿冷漠和防备，既不行礼也不说话，瞧着有点儿委屈。
    芳官扶着傅雪走到老树下的石凳坐下，傅雪这才又道“卫大人，过来歇会，咱们聊聊。”
    卫子卿好半天才动了动，慢慢的走到离傅雪三四步的距离“侧妃有何吩咐？”
    傅雪支着颐，斜瞟着他“过来坐，怕我吃了你么？”既然步天行都把话说穿了，她也懒得和卫子卿装妾有意郞无情。
    卫子卿的目光落在傅雪闲适的脸上，防备又生硬的说“侧妃有话不妨直说。”
    文杏端了热茶和糕点过来，还有这几日必有的芦橘，傅雪就着茶水慢慢吃了起来，好像忘了她刚刚唤了人过来。
    卫子卿就这么盯着她，看她吃下三块糕点，喝了一杯热茶，又剥了五六枚芦橘吃了，动作优雅又慢条斯理，浑不在意有个人眼珠子钉在她脸上。
    芳官觉得卫子卿有些危险，不敢离傅雪左右，便将那剩下的糕点与文杏两人分食了，文杏收拾了空碟子下去，芳官就站在傅雪身后一动不动。
    傅雪拿巾子揩了揩手，这才又道“王爷说大人得我信任，所以派大人来看护我的安危，但大人应心知肚明，我究竟信不信任大人。”
    卫子卿很是冷漠“若不是侧妃说我舍命相护，断生不出这样的误会。”
    傅雪忍不住笑了两声，她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想笑，觉得明雪颜真是一个妙人，“卫大人的确舍身相救，这难道不是事实？还是说，卫大人当时只是作戏？”
    卫子卿抿了抿唇“侧妃当日说，那是卑职的职责，如今却又为何……”
    “此一时彼一时，”傅雪环顾了一下四周，她看不到那些影影绰绰隐于暗处的人影，却总觉得这园子比往常要热闹许多“当初行刺我的，多是打着保护我的旗号混迹在我的身边，时不时就会有人反水刺我一刀，我如今身处这园子，总觉得被人窥视，相比之下，曾经护我一路、又舍身相救的卫大人，反倒可靠得多。”
    卫子卿当然知道傅雪所说的‘反水’并不是假话，人是他安排的，夜摩卫里收买和安插的人手前前后后行刺数十回，死了不下七八十人，还不算封家培养的死士。
    可明负雪居然还活着……
    傅雪不在乎他的沉默，话锋一转“卫大人是不是一直好奇，我上次为何要坑你一回，坏了你前往北阴的差使。”
    卫子卿没有说话，觉得傅雪真是胆大妄为，明明她上句还说‘总觉得被人窥视’，说明她知道有人在监视他们，却又敢当众承认她在坑他。
    还有她前后话在旁人听起来看似不搭，但卫子卿这个始作俑者却知道傅雪是在讲因果，她果然知道是他派人行刺她，但相比起步天行的人，她却宁愿选择这个曾要置她于死地的他，原因可能正是因为那一次‘舍命相救’。
    傅雪向芳官伸出了手，芳官掏出一个瓷瓶递给她，她从中倒出一颗面丸子捏在两指之间“我不信你，你当知是为何，但只要你将这颗药服下去，你就是我最信任的人，从今往后你我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不会再坑你。”
    卫子卿站着没动，目光凝在傅雪的脸上努力分辨真假。
    傅雪与他四目相对“大人当分得清利弊，你如今站在这里，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就只差说明雪颜都把你坑这儿来了，你还犹豫什么？
    卫子卿其实心动得很，相比于自私自利的明雪颜，从不会出卖自己国家的明负雪显然才是更好的选择，如今的明负雪今非昔比，有脑子、有见识，自在王府可能困不住她多久。
    有朝一日若是回到北阴，凭明展眉对她的重视，结局如何尤未可知。
    反倒是明雪颜心胸狭隘，祸福难料。
    反正他如今也走不了，明负雪和明雪颜都在千方百计的阻止他离开，如果非要选择，为什么不能是明负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