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末心中轻轻一叹，其实，便是为师尊眼底一抹融色，若是没有师兄慕旭真插入其中，她也未必会对檀姒起杀心，与她不死不休的。
    曾经她布局渡沧峰记名弟子一事，正是因此。
    师尊爱上魔女，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反对憎恨，反而是心疼、一边是爱欲之人，一边是正道宗门，依着师尊的性子，若他知道一切真相，会是多么的心疼多么的崩溃，更别说这个女人还害得他的徒弟被万剑刺骨……一切皆是镜花水月，骗局而已，所以怪不得他前世疯狂崩溃杀妻证道了。
    故此，璃末从未想过以揭穿檀姒身份做为反击手段，而是徐徐图之——夜虚谷不怕慕剑非接受不了，道心受损，痛苦沉沦……可能这还是她们的目的之一。
    但璃末怕，她不愿自己师尊受伤……因为在乎，所以束手束脚，进退维谷。
    师尊与此女纠缠，不知是情起，还是欲生，但终然，也只是一开始而已，璃末不觉得道心坚固的慕剑非会老房子着了火一般，被爱情蒙蔽了一切。
    其实，说起来——
    情孽，也未必就是劫，可能也是道心的一场修行，端看修行之人的道心了。所以……璃末，要做的能做的，只是一种轻轻点拨。
    璃末眼角一抹轻芒闪过，对角屋外的“玄华暖香漱玉帘”一条玉珠轻然簌断，凌玄殿万年刹寒罡风瞬间涌入了屋子，瞬间将屋内布置的一切花草家具染上了霜雪，连隔屋的璃末眼前的白梅冰封染絮，如雪般碎裂落于桌面，发出“呤呤”碎响，又片片割裂。
    “哎呀——”那屋传来女人痛苦呻吟，璃末眼前的师尊立时变了脸色，瞬间消失于璃末眼前。
    璃末缓缓站起身，踱步到了对堂之屋，入眼便是如仙人般的慕剑非将一纤弱女子拥在怀中。女子着绯色樱裙，被慕剑非白纱拥环，更显鲜艳夺目，如雪中红樱般……
    裙之上，女子细手纤纤、颤颤地拂着慕剑非抱着她的臂膀，仿佛虔诚的求者触碰到了她念念不忘又遥不可及的痴想，微触后又震颤着移开，女人声音带着颤音与掩饰不了的悲伤:“圣者不可，栖鸦很脏，会脏了您的……\"
    慕剑非一怔，脸色微白，缓缓放开了栖鸦。
    栖鸦身体因他的放开不由一歪，眼看又要跌倒，璃末瞬间来到了她的身边扶住她，声音极温柔地在她耳边轻说:“小心，姑娘别受伤了….”
    栖鸦抬眼，落入一汪深沉若海的眸色中，那眸色如雪，又映衬着她的绯樱红裙，仿佛里面藏着一抹血色……
    她微微怔住……
    此时的慕剑非才记得徒弟璃末还在身边，轻咳了一下，道:\"璃末，你……\"
    璃末笑笑:“栖鸦姑娘救过师尊，说来、也算得是渡沧峰的恩人，但我之前没有好好感谢栖鸦姑娘，对她多方照顾，想来，也是我的失礼了……\"
    边说着，手指边从扶着她的腰之上移到她的手腕，栖鸦手腕极细，细得仿佛轻轻一捏就可断掉，在璃末触碰到栖鸦手腕冰冷的皮肤时，她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又极快地放松了下来，璃末轻轻将温暖她身体的灵力渡入她体内，并关心地问:“栖鸦姑娘好些了吗?”
    几息后，栖鸦颤抖着抽回手，低首避开璃末的眼睛，轻轻道:“好多了，谢谢慕仙子。”
    “何必如此客气，栖鸦姑娘在渡沧峰为贵客，任何要求任何条件请你尽管提，我们一定会好好满足，不会怠慢的…”
    璃末环伺一圈屋内，轻轻说:“这屋子,还是太男子气了，既无花香玉器，也无琼羽碧水装点，绫罗绸缎更是没有，刚刚还害得姑娘受了寒伤，唉，我师尊毕竟是男子,粗心大意了些……你凡人之躯可不得如此轻率，不如来我云浮阁，由我这个女子来招待你吧……\"
    “不…….”栖鸦全身一颤，嘴上虽是这样回答璃末，眼睛却是看向了慕剑非，慕剑非也意外，没想到璃末有这番提议，他下意识地想反对，但反对的话却哽在喉间，无法说出……
    栖鸦垂下眼，轻声说:“不用了，我在这儿已经习惯了，哪儿……哪儿…也不想去”
    \"是吗……”璃末看着她，笑容依旧是那般温和，不带有一丝攻击性，没有勉强甚至语气中带着一丝可惜:“本来说从小渡沧峰就只我一个女子，栖鸦姑娘能来我云浮阁,两个姑娘家可以好好说说体己话呢……说不得，我们两人还能成为投机闺蜜……”
    栖鸦眼睛微瞪大，看向漓末，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最后幽幽地说:“我只是个凡人……”
    璃末笑意浮上眸间:“我也曾是凡人。”
    她这话，还包含了另一个意思——我也曾是魔。
    但在座的两人谁也没有听出她的意思，更不可能猜到。
    慕剑非有些意外璃末对于栖鸦的亲热与和善——不是说之前璃末冷脸面对栖鸦,而是栖鸦这样的凡人，在问天宗是最底层的所在，甚至可以说与他们这些修道之人云泥之别，修士对于他们、如览芸芸苍生，连多一个眼神也会给的。
    之前的慕旭真、璃末、青华真君也是如此，在他们眼中，栖鸦与渡沧峰玉制傀儡没有什么区别，所有人都是当她不存在，所以栖鸦在渡沧峰极其自卑小心，谁也不敢接触，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但是璃末却在今日变了…为何而变……
    慕剑非忽然不愿意深想下去……
    “那栖鸦姑娘就好好地住在这儿吧……师尊，你的玄华暖香漱玉帘可能不太适宜用了，不如用我的碧华玉香炉吧，这样，不管屋外如何，栖鸦姑娘总带着它就不会被渡沧蜂的寒气罡风所侵，凡人寿数有限，若是被伤到了，说不得会引发重疾，芳销玉殒可不好了……\"
    这话，是极关心的，却不知为何，听进耳里，有些刺耳。
    栖鸦抬眼看看慕剑非，又看看璃末手中的闪着七彩华光的碧华玉香炉，小心翼翼地接过，却是想不到她一接过，那香炉猛地进裂了开，无数碎片炸开，甚至有几片炉片往栖鸦的眼睛与眉心刺来，那碎片的尖刺正正地对着她，让她失色叫了出来。
    恍眼间，她看到了慕剑非惊讶的神色，与明明站在自己身边，却没有半点保护动作，神情还是那般平静的璃末，璃末看着她的眼神，像是一只雌伏等待极久的猎兽，眼睛亮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