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老婆子自以为得理，喋喋不休道：
    “马玉兰，你一个嫁来的媳妇，不是我生不是我养，我管不着，但小苗小艾可是我老牛家的种，好容易长这么大，眼看着就快能嫁人了，你说让她俩跟着你这个娘改嫁就改嫁，十里八村，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马玉兰正在刷碗，听到此话，站起身来，擦干了手，又看了看跟着牛婆子进来的一些婆子媳妇，才嘲讽地看着牛婆子和李月娥说：
    “一家子不讲规矩的畜牲跟我在这里讲什么规矩！真是好笑！讲规矩会把儿媳妇当牛做马？讲规矩，会骂自己的孙女是赔钱货？讲规矩会勾结外人给儿媳妇泼脏水？讲规矩能断了亲还来抢儿媳孙女的抚恤金，讲规矩……
    还跟我要房子，要抚恤金，要孩子！你也张的开口！你一个跟我们写过断亲书的人，你哪来的脸？
    我俩闺女都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从小到大都是我在带着她们，养着她们，她们爸留给她们的抚恤金你也来要，你可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这些年，我闺女从来吃过你们的一粒粮，没有穿过你们的一丝布，你们怎么好意思说你们想要她们！
    既然你们以前不稀罕她，现在你们怎么好意思说你们想要她们，你以为你们想要她们，她们就要跟着你们！
    告诉你们吧，九月九吃元宵，晚了八百年了。”
    牛老二媳妇李月娥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指责别人，听了马玉兰这个妯娌的话，不满道：
    “大嫂，娘是长辈，跟你说几句话，你看你，怎么不阴不阳的？你们老马家，就是这样教闺女的？”
    马玉兰冷笑：
    “哦，我当是谁？原来是惦记大伯子给自己男人戴绿帽子的兄弟媳妇呀！我可没有你这样为了害嫂子，抱着嫂子让人打，丢人现眼的兄弟媳妇！
    可惜呀，原来我不知道，要是早知道，我早给你们腾地方！我说呢，只要我家那死鬼男人一回来，某些人呢就打扮的花枝招展在我那死鬼男人面前转来转去。怪不得有人早早的恨不得把我赶出去！”
    马玉兰这些年也被牛家这婆媳两个锻炼的口才上去了，想起什么说什么，而且阴阳怪气的，说的比谁都溜！
    她也是最近这两年才知道，李月娥之所以要嫁给牛老二，不是因为牛老二和她情投意合，而是李月娥相中了牛老大，牛老大不愿意，她无奈之下只好嫁给了牛老。
    正因为知道了这件事，马玉兰每次见到李月娥在自己面前晃，就会拿这件事儿做筏子，阴阳怪气一通。
    正因为这个把柄，现在的李月娥一般情况下不敢跑到马玉兰面前卖乖。丢人现眼不说，还影响孩子们的婚事。
    有一次，她家老二的亲事眼看就要说成了，被马玉兰这小婊子这一哟唤，立马告吹。
    问题是她现在还没法怎样她，大哥的战友都认为他们老牛家亏欠那小婊子，都劝他们老牛家大度些，当真让他们有苦说不出。
    她今天本来不愿意陪老婆婆来，但老婆婆说，如果留下两个侄女，得到的彩礼分她一半，而且这套房子也留给自己儿子结婚。不然，老婆子也不出面，不得已，她才跟了来。
    她原先准备只陪婆婆过来看看，不想出风头的，谁知自己嘴贱，看老婆婆吃了亏，想要给老婆婆打打圆场，结果又被这个大嫂给骂了。
    牛老太本是个很强势的人，自来都是她骂别人，那时候被别人骂过？还是被儿媳当着外人的面骂？
    但自从老大过世后，马玉兰跟他们家撕破了脸，就没少被村里的人明里暗里冷嘲热讽，更没少吃这个大儿媳的亏。
    大队长也因为这件事失去了评选先进的资格，就迁怒他们，认为自家触了霉头，而冷落了他们。
    更有许多眼高鼻子凹的人因为大儿子的过世而开始轻视他们，这让他们的生活比大儿子活着时要憋屈许多，她也没有了原先的底气。
    此刻的她，自以为站到了理上，你想拿捏一下大儿媳，不料又被她怼得有话说不出。
    她沉着一张刀条脸脸，挑着两道吊梢眉，瞪着一双三角眼，气得鼻翼一张一合，过了好一阵子才找到话反驳：
    “你这小贱蹄子，你这还没有嫁到别人家呢，就开始这么张狂，你娘就是这样教你的！”
    “可不是嘛，人家都说儿媳妇踩着老婆婆的脚印走，我老婆婆可不就是这样的吗！你骂吧，你狠狠的骂，骂那些不孝顺婆婆，把婆婆赶到牛屋里，把老公爹气死的毒妇，逆子！”马玉兰不急不躁的反驳。
    凡是上点年纪的人都知道当年牛老婆子大雪天把老婆婆和老公公赶出来，让老两口住在牛屋里，把老公公气死的事。现在这事又被儿媳妇给提出来，气的牛老婆子嘴唇直哆嗦，她咬牙道：
    “你也知道你还是我的儿媳妇呀，我既然承认我是你的婆婆，这个家就得我做主，我让你们娘仨怎么样你们就得怎么样。”
    马玉兰“嗤”地一笑，大声说：“老太太，你以为现在还是大清朝呢？还这个家你做主，你让我们娘几个想怎样就怎样！
    告诉你吧，现在是新国家，新社会，是有法律，有政府的，讲究人人平等，男女都一样，没想到你这么大年纪了，竟然还想搞复辟，搞独裁，搞一言堂！
    你以为你这样我就怕你？告诉你吧，我不怕。我现在有国家有法律保护我，有公安战士保卫我，你算个老几？
    别说是你，就是咱们的大队长，公社社长，也不敢说他们想谁怎样就怎样！
    还有，我提醒你一下，自从你联合刘能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就跟你们老牛家断了亲，早就没有关系了，那证明你那里有一份，我这里有一份，咱大队有一份，还有一份在派出所！
    怎么，从旧社会走过来，就要把过去当老婆婆的那一套用到我们新社会新公民身上，你问问，国家同意吗？政府同意吗？人民大众同意吗！
    我们现在都是新中国的公民，最起码的人权还是有的。女儿是我养大的，我说要把她们带走就一定要把她们带走。”
    到这里，马玉兰把话打了个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