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琊——！”
    “哈。”
    霁无瑕背靠着树而坐，耳旁听着阎达那震天的怒吼，眼前是自己又一次见到的参天菩提树，口中发出一声轻笑。
    不过在她眼前的，仅仅只是由定光梭罗佛力催生出的一株虚影，真正的那棵金色菩提树仍在天佛原乡里生长。
    以玉菩提留下的定光梭罗为阵眼，结合沐灵山、天罗子和百岫嶙峋的催动，牵引阎达体内蛰伏的佛力，由内而破之。
    虽然在本质上，波旬也是佛门中人，但双方理念相反，发展出来的功法也相去甚远，波旬之力与现今正统佛力成为相克的两种力量。
    明明最开始，大家都属于同一宗源，可到了最后时刻，双方却又闹得不死不休，我称你为魔，你斥我是伪，既荒谬、也可笑。
    “欲界的罪孽，该有个了解了。”
    对于鷇音子的计划，霁无瑕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当她收到对方寄来的信件时，只觉神奇。
    在此之前，她真的以为自己要做的只是配合玉菩提，让对方暂时控制住灵佛心，然后自己再躲到欲界找不到的地方，等着正道跟另外两体打消耗战，就像当时迷达那样，在某一天接收到同修的死讯。
    但霁无瑕自己也知道，如此结束后，世间只余她一个波旬化身，女琊之名仍然会如诅咒一般纠缠自身，不管是欲界残党，还是正道守旧派，甚至是未来心怀不轨、还在潜伏的恶人，都将会把目光投注在“霁无瑕”这个人身上。
    可经过鷇音子这样一折腾，不但迷达和阎达都死了，她体内属于女琊的力量被剥夺毁掉，就算战后对灵佛心的控制解除，她身上也已经什么都不剩，波旬三体被永久割裂，灵佛心便也无法真正回归。
    就算霁无瑕能重新修炼，她体内被大量佛力灌输过的经脉也无法再恢复成全盛，波旬被彻底分崩离析，至少在下一个轮回到来之前，霁无瑕拥有了真正的自由。
    “如此一来，阎达金身被破，霁姑娘走出女琊的阴影，正道得了胜利，一个所有人都满意的结局。”
    素续缘站在水镜旁边，在霁无瑕被阎达吸纳力量却毫无所觉时，他就知道鷇音子的谋算成功了，心下安定的同时，开始为众人详细解释这场针对阎达谋划。
    也不知鷇音子留下的水镜到底是个什么术法，不但能显出战场上阎达突然出现的不适，还能在另一边展现沐灵山几人利用定光梭罗推动佛力暴动的画面。
    系统：是分屏，我加了智能分屏。
    “一举多得，确实厉害。”
    听了素续缘的梳理，楚留香现在就一个想法，这么狠的招鷇音子他们是怎么想出来的？
    波旬三体，阎达的两名同修，一个死亡一个背叛，如今阎达最信任的恐怕就是自己这一身力量，可最后阎达栽的这个最大的跟头，正是来自他最自信的波旬之力量。
    “这样的计谋，真不知道是怎么想出来的……”
    “不，这种计划是有过先例的。”
    楚留香都还没有感叹完，素续缘就立马接上了，在他刚要示意大家看天罗子的时候，天草二十六不知何时走到素续缘身边，往他手里塞了一根细长木棍。
    “……这是何意？”
    素续缘一脸不解的接过木棍，看这样子，应该是天草二十六从旁边的树林里捡的。
    “吾觉得你现在需要这个，需不需要另外再来个眼镜？”
    天草二十六指了指神似智能黑板的水镜，又指了指素续缘手里的树枝，黑板、教鞭都有，现在再来架眼镜就完美了。
    “吾什么时候说要教课了？”
    行吧，他明白了，这是要他走老师授课那个路子。
    “你现在这样还不算教课吗？”
    水镜立在这里，素续缘站在水镜旁边，前面是楚留香这些人，你就说这像不像吧？
    “……罢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先不说眼镜从哪里找，素续缘挥了几下发现这根树枝还挺好用，索性就先用着了。
    “爹亲他们会用这个计划，应该就是从天罗子身上得到的经验。当初杀阎王的时候，正道就是用这种方法，阎王吸收天罗子，天罗子的佛力由十佛启发才将他杀死。”
    “吾看他挺有当老师的天赋的。”
    天草二十六看着素续缘给众人解释其中原理，扭头向如月影感叹着。
    不过他也还记得，如月影也是这项计划的参与人之一，在最开始的时候，如月影就说过霁无瑕是诛灭魔佛之关键，其实这个结局他一早就说了，不过是没有点出过程而已。
    “这样就算结束了？”
    “还没有。”
    如月影摇摇头。
    “我们只是破开了阎达的不灭金身，能不能杀了他，还需看诸位的努力。”
    “砰——！”
    如月影话音未落，水镜之上传来一阵沉闷巨响，原来是阎达不买金身突然被破，场上众人趁机向其施压，在受到诸多压制时，阎达又奋起反抗将人尽数震开产生的巨响。
    就像如月影说的，霁无瑕这一环破解了不灭金身，又成功削弱了阎达的实力，但仅凭剩下的这些力量，对方仍有一战的余威。
    从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消耗战。
    “砰！”
    “烦人的东西！”
    意识到自己遭遇暗算，眼见重新修复的不灭金身又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被破开，体内还有横冲直撞、灼烧自己五脏六腑的强大佛力，阎达眼看大势已去，便随手摸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想要先离开这里。
    在他看来，就算体内有大量精纯佛力破坏自己的内功经脉，但他从霁无瑕那里吸纳来的女琊之力也是货真价实，只要先摆脱目前的劣势，找个地方好好清理体内的佛力就行了。
    可正当他要踏出去的时候，在周围盘旋的巨大炉鼎发挥出他们左右，一个个挡在阎达退后的路上，纵使他奋力击打出裂痕也丝毫不让，这九鼎之阵的最主要任务，就是将敌人困死在这里，无论如何。
    “不灭金身已破，大家上！”
    见阎达竟然有了退意，大家就知道计划成功了，会退，就代表他不再有自己能全身而退的自信，代表他们有了可乘之机。
    “既然走不掉，那吾就先杀了你！”
    在人群之中，阎达一眼看到一脸仿佛大权在握的鷇音子，原本因吸纳女琊功力成功的好心情早就随着体内佛力的反冲烟消云散。现在又看见鷇音子这个“阴谋者”之一，心中怒火便也有了发泄口。
    见鷇音子也有意冲锋陷阵，阎达又一掌打开撞到身边的庞大丹炉，就来这个烦人的阵法，也是鷇音子弄出来的。
    随着阎达的靠近，四周能量波动再次不稳，周围除了四散飞扬的沙尘，就是到处滚落的碎石，两人交手回掌之间，阎达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你到底是谁？”
    阎达心里早就发现了，拥有如此谋略和修为的人不少，但能和真身是素还真的三余鱻生对着干的人却不多，而喜欢与素还真对着干还选择正道的古怪家伙也不是没有。
    换言之，鷇音子这个身份之下，绝对又是一个早已名扬的奇人，如今天道规则变更，身负奇特天命的人都或多或少的要回避一下，比如不断变幻化身临世的素还真。
    所以眼前这个丹华抱一·鷇音子，恐怕也是个混淆视听的身份。
    “既然已是来到最后时刻，那吾也不再藏着了。”
    闻言，鷇音子环顾四周，在与阎达分开之后，将武器和拂尘尽数丢开，随即掌化阴阳，身上紫光大盛。
    “哈啊——”
    只听鷇音子凌声高喝、气贯全身，紫芒遍身、龙啸震天，在众人投来的各种各样的目光中，龙鳞天甲护身，沧耳神刀显现，待紫光减弱时，鷇音子便也换了一副模样。
    紫麟战甲之下，是一张众人无比熟悉的面孔。正道熟悉，是因为大家与他早已打了许久的交道；阎达熟悉，是因为早在上一次魔佛之祸时，就是对方在领导正道；而罗浮丹境中楚留香等人熟悉，是因为此人面孔与眼前的素续缘极为相似，两人的面孔一个在水镜里，一个就在眼前，交相呼应。
    “素大夫，这莫非是？”
    看着水镜上身穿紫甲的男子，覆盖全身的深紫甲胄遮挡了他身上很多特征，但那张与素续缘相似的容貌，还有那对几乎一样的眉毛，此人身份昭然若揭。
    “嗯，是爹亲的真容。”
    素续缘看着上面的人，注意力却在天空之上，如今对方直接将自己的身份摊牌，不仅阎达知道了，天道自然也知道了。
    “这又是一计攻心之招。”
    欲界不知鷇音子的真实身份，三余无梦生和天踦爵相继死亡，他们便以为真身素还真也随着两个化身一同死去，即便不死，对方也会因此重创沉寂一段时间。
    而事实却并非如此，素还真从来就没离开过，他一直参与在每一项计划里，甚至还能与同为自己的三余无梦生分庭抗礼，混淆视听。
    这个取得过欲界信任的鷇音子，底下却是欲界死敌之一，何其可笑？
    “你、你……又是你！”
    惊异、不可置信，在看清对方面孔之时，阎达的声音都忍不住颤抖，三余无梦生不是最终，天踦爵也不是最终，原来最开始亦正亦邪的鷇音子，与前两者是相同的人。
    “素、还、真！”
    素还真，又是素还真！此时阎达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又在怒什么，他的眼中只剩面前身穿紫麟战甲、眉生漩涡的男子身上。
    “哈、哈哈哈哈！素还真，又是你素还真！”
    怒极反笑，阎达双拳紧握，没成想这兜兜转转，这么多的波折，整个欲界竟然还斗不过这么一个素还真。
    “沧耳天威！”
    身披紫麟战甲的人没有说什么，他无意与阎达叙旧，直接引动内力，挥动沧耳神刀。霎时间，神刀之上紫芒闪烁，引动天雷之势，隆声震天、雷鸣地响，朝着阎达疾行而去。
    纵然心中再是愤怒，此时状况也不容阎达做出太多除战斗以外的动作，一来一往之间，紫影闪动，靠着刀内紫龙之气与自身龙气相呼应，一时之间竟然连阎达都无法立刻打破他的护体战甲。
    如此一看，竟像是素还真拥有了不灭金身一般。
    “不如等回去后，吾也去弄一套战甲穿好了。”
    剑子仙迹看着前方与阎达缠斗的紫影，他以为对方会一直用鷇音子的身份直至一切结束，想不到到最后竟然直接摊牌了。
    但是不得不说，穿战甲打架确实帅。
    “汝想干什么？”
    好端端的干嘛想整战甲？
    “因为这个帅啊！”
    剑子仙迹回答的干脆利落，这是他想要战甲的最主要动机。
    “汝有钱做吗？”
    “呃……”
    疏楼龙宿这句话还真把他问住了，不过没关系，有句话说得好，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
    “素还真那一身是刀气与体内龙气相呼应形成的，那古尘你要不努努力……啊，不行啊。”
    手中古尘咕噜噜冒出一股白烟，以此来表示自己的抗议。它确实听话好用，但你提的要求也不能太过分了，它只是一把剑而已。
    “既然如此……”
    武器自己努力这个方向看来不行了，剑子仙迹左右看看，最后将目光落到疏楼龙宿身上。
    “龙宿啊，不如你借……”
    “吾去帮素还真。”
    从剑子仙迹把眼睛落自己身上时，疏楼龙宿就预感到不妙，一听这话果然如此。不等对方把话说完，疏楼龙宿果断提剑去打阎达，那前半段话也全当没听见。
    “哎，龙宿啊，欠条的事咱们好商量……”
    “汝不如先把之前的还清再说。”
    同样是紫色，但疏楼龙宿的装扮和紫麟战甲属于不同色系，在众多佛者打出来的一片金芒之中，他们两人远远看上去极为显眼。
    “可恨，可恼啊！”
    不灭金身已破，正道又来势汹汹，阎达的闪避多过了攻击，他不能受太多伤，在敌人围困之下，一步踏错，那便是万劫不复。
    “魔佛之祸，该结束了。大梵圣掌！”
    从阎达抓住霁无瑕吸纳功力，觉得自己已经无人能敌的时候，一页书就想给他这么一下让人清醒清醒，但碍于对方金身未破，他打了也跟没打一样。
    但是现在不同，现在正是大家乘胜追击的时候。
    “遍净昙华释大千。”
    “萍登彼岸恶根死。”
    “……这回打完，他们一时半会是起不来了。”
    净琉璃耳边听着这群功力都还没恢复好的人不要钱一样往外放招，他作为医者对这群人的身体状况都清楚，透支完没恢复好又来死战，看着吧，结束的时候这些顶峰先天不瘫都对不起他们打出来的这些金光。
    “看来结束后有的忙了。”
    罗浮山山顶上，同样作为医者的素续缘看着众人这不要命的打法，心中与净琉璃是同样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