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即将开始,做好准备。”
从某一刻开始,楚留香他们发现,城里的氛围好像变了。可若是让他们细说的话,变的地方又说不上来。
在他们眼里,天罗子黏着说太岁到处跑,野胡禅还是会因为不遵戒律惹得炬业烽昙火冒三丈,裳璎珞一直在城中因为各项事务奔走,有时身后会跟一个焱无上,三先天日常互损互追杀,这群先天人仍然在过着离谱又奇幻的日常。
三余无梦生那一头黑发确实让人在意,但无奈的是对方什么都不说,别人除了能判断出他受了不轻伤之外,就看不出其他东西了,唯一能关心的地方,可能就只有三余无梦生放在那里的续命火了。
再看楚留香他们这里,萧峰仍然跟着一页书改进降龙十八掌,看架势这位是所有人中学的最快的;虚竹偶尔还会跟着几名医者学习,他要是不想再修佛,那就只能走医术这块了;慕容复被鷇音子给整的心态崩了,目前还在怀疑人生并发现王语嫣的回信变少,已经顾不上阴谋论了。
这么一看,大家其实一直在按部就班,但像楚留香这种几个善于观察的、探查他人情绪的人,他们发现周围的气氛确实变了,有些人很久没见到,有些又频频出现,好像所有人都在准备着某件事的到来。
“因为仪式要开始了。”
这是楚留香在询问沐灵山之后,从对方口中得到的回答。“仪式”是什么?这个他当然知道,以霁无瑕为导引、玉菩提为主力,以佛力截断波旬三体与灵佛心的联系,破除波旬身心魂不死不灭的神话。
所以最近城里古怪的氛围,是因为仪式即将开始,最后的大战即将来临?
“真的没有我们能帮忙的地方吗?”
“其实各位的轻功和脚力已经足够自保,但在战场上,我们很难保证不出意外,所以……”
所以只能让你们等在这里,楚留香已经猜到对方的未尽之语。这没说错,战场上情况千变万化,这群人打起架来阵仗影响又大,谁都不能确定会不会出现不必要的误伤。
你看三余无梦生几个,信誓旦旦的跑去欲界,离开的时候不还是差点栽在敌人手上?不出去,是最好的保命法子。
可这种一直被严加保护的状态,总让楚留香觉得心难安,甚至有时候,他还会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们这几个都不是能在一个地方长久待着的性子,能在城里待这么久,一是因为这城确实够大,日常能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二是有各种各样、远超他们认知的神异高手和武功来吸引注意。
可这最后的大战都要来了,他们难道就真的要一直这样被保护,从头到尾当个正反派抢夺的吉祥物吗?
“唉……”
一想到这些,楚留香就忍不住叹气,想他盗帅楚留香风流倜傥、江湖闻名,那么多穷凶极恶之徒都没能奈何的了自己,到了这个地方却被别人保护起来,寸步难行。
“老臭虫你干嘛呢,对着鱻生的命火叹气干什么?”
楚留香的这种反常状态已经很长时间了,胡铁花了解他,这人就是会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犯怵的类型,偶尔出现这样的反常在胡铁花看来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是吧,你小子对着三余无梦生的续命火走神也就算了,毕竟人在有心事的情况下盯着火苗这类会动的事物确实会容易出神,但你能别对着叹气吗?怪吓人的。
本来三余无梦生回来之后那个状态就让人看着不怎么放心,这续命火在经历一次震荡后变小了不少,楚留香在这里一声声止不住的叹气,胡铁花都怕他给着续命火叹灭了。
“我说老臭虫啊,要是有什么事你别憋着,虽然铁公鸡还没醒,但是我胡铁花还在这里呢,有心事你就说。”
楚留香扭头看看着对方,也意识到自己蹲在三余无梦生的命火前面叹气这种行为,确实不是很吉利,于是他直接站起身,简单活动一下腿脚。
“老胡啊,咱们在这里待了多久?”
“得有大半年了吧?”
胡铁花仔细想了想,他既不像楚留香那样还有三个妹子作为牵挂,也没有像姬冰雁那样改行当商人,对时间没有多少敏感度。
而且他也不是什么一定要天南海北到处跑的人,最开始也只是为了躲桃花债跑进西域,然后又遇到了那位不喜欢自己的“真爱”,在那个贫瘠的西域小城里面一待就是好几年。
还有就是,在建造这座城池的时候,柳清缘不知不觉的用了一些布袋戏标准和术法,导致他们明明在沙漠之中,却基本不受外部季节变化的影响,甭管外面是大雪封山还是洪水泛滥,这里季节变化的最大体现只有树木上的落叶换新芽。
所以在胡铁花看来,自己在这里可能确实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仔细想想曾经的经历,又感觉没有过太久。
昔日波旬降世之时,那星河震颤、毁天灭地的奇异景象还历历在目,不得不说,他们就连对时间的感知好像被这些先天人给影响了,再听到谁谁已经几百上千岁这种话,已经不会再惊讶了。
“说实话,我要不是还有你们几个,我都快忘了普通人不会那些华丽的衣服了,陆小凤那面大红披风在我眼里都不怎么明显了,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胡铁花敢说,他这辈子看过最鲜艳的颜色全在这城里了,什么富人穷人的衣饰差别在这些人眼里什么都不是,最朴素的那个人身上的料子也比大部分布料要好,反而让他有点好奇佛界或者其他几个地方的纺织技术。
特别是某些一身亮色、带着水晶金饰还能自带佛光的佛者,真的,每次站阳光下感觉眼睛都不好用了,晚上走路都不需要点灯。
“对你我不知道,反正对陆小凤肯定不是好事。”
经受这么久的色彩和颜值洗礼,陆小凤那标志性的大红披风不再显眼,对这位一向喜欢高调的浪子可真的是个噩耗。
毕竟比红,这里比他红的一大堆,唯一能拿来认人的,就只剩下陆小凤那两撇宝贝胡子了。
“其实我也没什么心事,就是感觉自己一直在这……那边是什么?乌云?”
说到一半,楚留香皱眉望向窗外,在原本晴朗的天空之上,出现大片黑压压的云,正从天际线上慢慢往上攀升,带着无言的压迫感。
见此情形,两人几乎同时趴在窗沿上,紧紧盯着逐渐扩散的黑云,那是城池的西边,也就是欲界所在的方向。
“咻——”
几道不同方向的金光从天空中划过,宛如一颗颗流星,他们来自城中不同方向,但落点皆是城池西门。
楚留香明白了什么,与胡铁花对视一眼,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开始了。”
……
欲界第六天,魔佛殿。
“天下第一果然与正道有联系。”
虽然最后目标跑了,但对方身上伤势很重,迷达确信这一次给对方的功体留下了不可恢复的伤害,若是就此收手,那还能苟活一段时间。
可要是对方不打算收手,还想继续掺和佛魔之战的话,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便难逃一死。
“哦对了,还有那个家伙,没想到这位天命之子竟然还活着。”
天道规则变更,三教另辟独立之界,先天人隐居世外,他本以为在这样的形势下,曾经被天道眷顾的天命之子大势已去,应当早就没了从前的身份地位。
“一页书、叶小钗、素还真……好啊,又是他们几个!”
迷达没想到,已经到这种地步,结果敌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些熟悉的人。而那些新多出来的生面孔,却只是正道的锦上添花,让敌人更多了几分辅助。
“那个骑马的,身手倒是不错。”
这是阎达第一次与说太岁交手,对方虽没有一页书那样霸道强硬的实力,一手鞭法却是出神入化,而且那鞭子看上去也极为特殊,不是凡物。
“他的眼神里,有令人赞赏的杀意。”
“黑海森狱之人,呵。”
听到阎达对说太岁的赞赏,迷达冷笑一声,据欲界呈报上来的信息,黑海森狱与正道结下了很大的梁子,那说太岁出手狠厉,但迷达能看出对方绝不是为了那可笑正义参与,估计只是因为他对天罗子出手。
实际上,欲界根本就看不上什么阎王之力,他会抓天罗子和山鬼,本意是想牵制与他们有联系的佛乡希望沐灵山。
迷达不敢妄猜只剩一缕残魂的玉菩提有多少实力,但作为由对方点化而生的沐灵山,玉菩提绝对能借着沐灵山干出影响更大的事情,所以他们必须将沐灵山控在西域,让玉菩提走不出佛乡。
至于后来的杀咒,那不过是顺手而为,他早就怀疑欲界之中藏有奸细,以己度人,欲界能利用天佛原乡的本质渗透佛乡,对方肯定也会用类似的方式卧底欲界。
况且就算当时他们还没破封,忘尘缘等人身份暴露的也实在太过突然,很难让人不怀疑是有人透露了什么。
所以,能用几个人质就换出佛门的暗桩,是笔很划算的买卖。
就是他没想到,那个暗桩会是欲界的第四天主事,迷达对此很清楚,谴弥勒可不是外来的卧底,此人是真真正正升迁上来的第四天主事,没想到连欲界高层都会叛变。
“接下来只要……什么……”
迷达还想再说什么,此时大殿中的两人心神颤动、意识陷入一瞬的恍惚,心脏处再次传来揪心拉扯之感,在刚刚那一瞬的恍惚之中,耳边仿佛还有一声声诵经礼佛的声音,听得二人忍不住作呕。
甚至更过分的,心脏处不仅是拉扯拖拽,还有一声高过一声、一下快过一下的咚咚心跳,冥冥之中,身体深处的某种力量都好像被抽离开。
怪异的感觉蔓延全身,波旬两体因突如其来的不适,按耐不住自身的力量与威严,魔佛殿中的气压一低再低,气氛压抑的可怕。
因为两人受到了刺激,外溢的魔佛力量在殿内震起一层层气浪,不但震倒了大部分陈设,门外守候的人也都被强大的力量吓到,惶恐的跪趴在地上。
已经这个地步了,阎达迷达在不清楚原因这个欲界领导就不用当了,这是玉菩提在拉扯灵佛心,真正的仪式开始了。
“……去,整合所有兵力!”
“是、是。”
“无、无界波达!”
迷达甩甩头,让自己强行清醒,比起心脏处的不适,他更受不了的是耳边若隐若现的佛号和诵经的声音。
当这些声音不大的时候,也就嗡嗡的像是蚊子叫,此时还可以忽略,但当这些声音变大时,耳边像是有几十上百的和尚围着你不停的念经,真是又烦又恶心。
“玉、菩、提!!!”
此时远在中原的佛乡深处,佛音不断、佛光漫天,数不尽的僧人按照一定的规律在此禅坐,他们皆是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口念经文,发出阵阵华光。
被这些僧人围在中间的,是一棵正在发光的金色菩提树,菩提树上挂着一口佛钟,控制钟锥的绳子被一个头绳金色鹿角、浑身散发奇异光点的人握在手里,这正是玉菩提,仪式中真正的主导人。
此时的玉菩提除一手握绳之外,同样是闭目咏经的样子,在他的正对面,正是紧闭双目、面露不适的霁无瑕。
虽然波旬和欲界在根源上属于佛门的一类分支,可她到底不是正统佛门出身,魔佛之力与正统佛力存在冲突,因此霁无瑕对于阵中力量非常不适应。
阎达和迷达的感受,霁无瑕同样能感受到,甚至因为她此时身处法阵中央,浩瀚佛力正是以她为桥,溜进波旬三体的灵魂之中,找到了那颗神奇的心脏。
她比另外两人更难受,甚至还有几分难以言语的痛苦,就好像有一只大手在试图拖拽她的灵魂和心脏,也能感受到自身力量的流失。
不过霁无瑕知道,这些痛苦都只是暂时的,耳边传来对面玉菩提摇动绳子,控制钟锥撞击佛钟的声音。玉菩提说过,当钟生敲到第一百零八下,仪式便完成了。
在玉菩提和霁无瑕的周围,还分别坐着四位佛者,他们根据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所坐,三层设置,三种阶段的佛门修者,共同构成这张庞大的“渡化”法阵。
在这四人里,与霁无瑕相熟的就有两个,身材高大、浑身金色宝相庄严的帝如来,和一身清圣佛气,温柔的让人如浴春风的侠菩提。
而另外两人,皆是白衣白发的造型。不过其中一人扮相精致,气质恬静,霁无瑕知道他叫静如禅,被尊为传灯上师;另一人穿着相对的更加朴素,头发高竖,他是最后来到的佛者,霁无瑕还未来的及询问对方名字。
不过有一点让她很意外,对方竟然跟帝如来一样,都是用刀的佛者。
一声声空灵佛号宛如实质,环绕在金色菩提之下,温暖的佛元对作为波旬女体的霁无瑕来说,可能有些过热,她不知道在仪式完成之后,自己会变成何种模样,她只知道在不久之后,自己便能堂堂正正的去做“霁无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