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与杨挺、杨宁与同赴护国公府向商文焘提亲。商家除服不久,一场久违的喜事对处于阴霾之中护国公府是一件难得的好事。
商文焘没有反对的必要,这是陆疆的遗愿,他先前是不同意这桩亲事,怕商离和韩凛成为第二个陆疆和商沅君。可陆疆是在征北军元气大伤的前提下,提出这桩亲事,而且由韩凛亲赴冀州统帅征北军。也就是说,由韩凛取代陆疆的位置在先,与商离成亲在后,便不会存在商沅君与陆疆成亲在前,陆疆统兵于后的两难处境。而在此之前,风圣军又回到商家人手中。这桩亲事,在韩凛与商荇各安其职之后,也就不会存在为了兵权而抛妻弃子。
这也是高崇不想同意这门亲事的原因,他觉得自己被推到一个不得不同意的位置上,他恨这种被人摆布的感觉。于是,有拓跋迟的横空出世,简直是高崇的救星。
“其实,我与杨公商议之后,一致认为,这桩婚事最为不利的还是你护国公府。”定国公韩沁与商文焘开门见山,“定之去了冀州之后,圣人暂时不敢动他,但你商家却是圣人的眼中钉。风圣军的兵权,还很难说。”
商文焘同样也有这个焦虑,“老三至今没有回明州,也不想再回明州。商家为大齐领兵已久,早就该功成身退。只是眼下朝局动荡,圣人又故意把我家小六召回风圣。很明显,他开始忌惮萧寅,想把我护国公府再次推出来,但他又不想受制于我护国公府,甚至还想削弱我商家的声望。并非我护国公府不为朝堂尽心尽力,而是圣人的种种行径,委实让人心寒。”
杨挺回帝京不久,但他深深明白这个朝堂已非昔日的朝堂,世家与皇权共天下的局面早已开始土崩瓦解,“二位国公也该明白,杨某为何会回洛阳。杨某不为别的,只为族中子弟不生乱,在弘农专心治学,平安度日。但定之这孩子太过艰难,阿宁以往不管他,但不能一直不管。只是要委屈你家小九,热孝成亲,许多事情都无法往寻常婚仪那般热闹。若是有怠慢之处,还请商公见谅。”
商文焘长叹一声,“只要你们不嫌弃小九处事张扬便好,她的婚仪她有自己的想法,还望韩公、杨公莫要怪罪。”
韩沁与杨挺都表示会尊重商离的决定。
离开护国公府后,三人又去了忠勇侯府。忠勇侯府新丧,入目皆是素白的,气氛阴沉。偌大的忠勇侯府仅剩蔡荃与陆嘉,二人相对无言,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互不干涉 ,也算是一种相处之道。
蔡荃对商离的婚事没有异议,“只要是忠勇侯的决定,妾自当鼎力相助。但小九说过,她要从忠勇侯府出阁,不知三位以为如何?”
“这……”不是不行,而是商离姓商,杨宁与叹气道:“护国公恐怕不会同意。”
“这是侯爷的遗愿,理应让他看着小九出嫁。而豫章大长公主至死都不原谅小九,她觉得还是不要惹她大母不悦。但她依然是商家的人,不会与商家疏远。”蔡荃明白商离的难处,她不愿意与商家主动提及此事,是因为商家除服不久,她又添新丧,进进出出难免不好。
杨宁与当即道:“无妨,这些事交予我来处理。既是婚仪没有问题,那便定在七日之后,越快越好。”
然而,敲定婚期的当夜,发生了一桩意外。
商离在忠勇侯府没有自己的院落,虽说侯府人丁渐少,院落也都空置,但到底不是她的地方,陆疆发丧之后,她便回了郡主府,也就是现下的常山公主府。
高非回来后,郡主府便改为公主府,看似是高崇对高非的恩赐,其实就是不愿再另建一处府邸,不想多花钱银。而高非与商离同住,也正好可以一起监视,省却校事府往来奔波的压力。
商离也乐意与高非同住,高非远嫁归来,正好也能与商离聊一聊她这些年的经历。二人之间,十分和睦,并没有尴尬与不妥。
发丧过后,商离也问过高非,是否介意她回公主府。
高非的回答是:“一个劫后余生之人,在世间的每一日都是偷来的,又有何忌讳可谈。除了生死无大事,剩下的都微不足道。”
高非回来之后,对人对事都有一种豁达的洗练,宽容以待,不问过往。对何昭也是如此,无论何昭来多少回,她始终只有一句:“何侍郎,不必如此。”
商离对这样的高非是陌生的,她希望高非仍是像从前一般,张扬霸道,直言快语。但现下的变化,并非全是不好,而是历经世事之后的通透。这样的变化,让人心疼。
“这几日你不在,阿妩与喜鹊随你同去,家中常有闲杂人走动,近日还是要多留意。你与定之的婚仪在即,不能出了乱子。”高非回来的时日尚浅,对府中的情况还尚未摸熟,上上下下的奴从因为她的归来,又被添了不少。原本商荇肃清过一回,如今又被萧寅找机会把人送进来。
“无妨,我先睡上几日再说。”商离是真的累了,身心俱疲,“让人把我屋里的暖炉烧旺,送些吃食过来。我现下是又累又饿!婚仪之事,等我睡醒再说。还能出什么乱子,总不能白日行凶吧!帝京洛阳,天子脚下,公主府中。即便是圣人,也要掂量一下,”
商离这一睡,睡了两日才醒。期间,有人把吃食送进来,她被饿醒便吃,吃完倒头便睡,似乎要睡到地老天荒。
但商离醒得很不正常,她是被呛醒的,而非是饿醒。
她一睁眼,房中火光正盛,浓烟滚滚,呛人的气息几乎让她无法呼吸。她快速起身,捂住口鼻,再望向窗外,此时正是黑夜。
不好,黑夜无人,最易出事。
商离来不及穿鞋,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房门的方向,这才刚迈开步子,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不好,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爬!商离没有半点犹豫,用尽她所有的力气,在地上匍匐而行。很艰难,但她不能坐以待毙。
可当她爬到门口,却发现门从外面被锁了。
再回头,屋内已渐渐被大火吞没,她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