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问题在于,这四名信使被杀之后,为何要把军报留下?”这是商离想不通的地方。她出了城,去了风圣军的驻地西山大营,尸体就藏在大营里。
商荇眉头紧蹙,“他要是把军报拿走,说明他是有意隐瞒。”
“杀了人,那也便是在隐瞒。”商离冷哼,“总归只要人死了,消息便入不了洛阳,延误军报之事,便是他萧寅的罪证。”
“可我们没有证据证明,人是他杀的。”商荇不免泄气,找到四名信使的尸体,可什么证据都没有,“他完全可以撇清,一如他那日所说,他什么都没有收到,还能反咬我们一口。如今他必须自证清白,否则他会失信于圣人。即便他撇清了,撇得一干二净,但圣人已经不太相信他。”
商离还是不愿意相信,萧寅能做到滴水不漏,“在他府中,总能找到一些书信往来。还有阿兄说的,他与韩充勾结,也一定是有文书的。萧寅这个人心机极深,他定然不会毁了与韩充往来的文书,才能在日后留下证据。”
商荇不得不提醒她,“可如今的太尉府,不是你我能进的。即便你在太尉府还有人,消息也传不出来。他能拿到有用的消息,也等同于死人了。还不如让你的人按兵不动,留着性命,以图日后。”
商离长叹一声,“太憋屈了,完全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放心,时间长了,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商荇安慰她,“兵权只要没有在他手上,他就一定还会想办法有所行动,只要他一行动,就一定会留下证据。”
“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这次是阿耶,下次便是你与阿兄了。”商离心事重重,“阿兄已有二十日没有消息,朝堂调派的粮草只够维持不到一个月。若是没能击退敌人,只怕会先饿死。”
“放心吧,那是韩定之,还有你阿耶,再加上一个拓跋迟。若是连他三人都打不赢一个慕容部和柔然,大齐再没有人能出战了。”
商离与商荇把四名信使运往松源寺的后山。如今的松源寺,埋了太多的人,连魏沿都没有运回家乡安葬,也葬在此处。商离每每来此,见到这一座座的坟头,心情难免沉重,她与萧寅的仇,从一开始便结下了。他想杀她,她身边的人因此而死去,她却动不了萧寅分毫。
不是她不想报仇,而是太难。
商离让寺中的僧人做七七四十九日的法事,超渡亡灵,而后与商荇分道扬镳。她回洛阳,他往西山大营。
一进洛阳城,阿妩便在城口门等她,她眼皮微跳,连忙下马。
“出事了,柔然王死了,围攻冀州的乃是柔然王的弟弟,征北军的信使也是他杀的。”阿妩小声与她说:“护国公与定国公在等你,你尽快回护国公府。”
商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再次翻身上马,往护国公府的方向疾驰而去。凄厉的北风滚过她的脸颊,生生划出一道肃杀的痕迹,冷得叫人无力还手。
萧寅,又是萧寅。他为自己洗脱嫌疑,又让柔然与慕容部围攻冀州变得顺理成章。
“圣人信了?”这是商离所关心的,只要圣人不信任萧寅,那还能有一线希望。
定国公点头,“军报是谢伯尧从凉州快马传来的,他的话不会有误。柔然王死了两个月前,但王弟密不发丧,以柔然王之名集结军队攻打冀州。谢伯尧发现时,已经晚了,王弟已带着军队进入冀州境内。伯尧念及常山公主还在柔然,生怕她有意外,立刻派人前往。”
“柔然王弟囚禁常山公主,向圣人递交国书,要公主嫁给他为妻,他将继任可汗之位,并将冀州以西划归他柔然。他还称,冀州的信使是他杀的,定之所率风圣军也被他截杀,夷敬孤立无援,支撑不了太久。”护国公脸色不佳,但还要时时关注商离,“伯尧的军报是二十日前发出的,与定之发回京中的消息是同一日。”
“不,圣人应该派人接回常山公主,无论柔然部族如何,柔然王弟此举便是僭越,如此大逆不道,难道还要常山公主留在柔然吗?”商离想了一下,“至于柔然王弟的国书,根本就是一堆谎话,大敌当前,他这是在乱我军心。我先入宫,去见皇后和太皇太后。”
谢轩的人没能救出常山公主,常山公主仍是柔然可敦,身份尊贵。但他带回常山公主的书信一封,与军报一同送回京城。
高崇把信交给沈瑜,沈瑜与常山公主乃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信中字字泣血,还未读完,她已是泪流满面,不能自已。
“必须接回常山。”这是沈瑜说的第一句话,斩钉截铁,不容置喙,“我大齐公主,又岂能受制于人。常山公主和亲柔然,是为了两国交好,而非是沦为他人争权夺利的工具。况,柔然王弟公然围攻我冀州,无视我大齐国威,又岂能向他低头,令常山公主受辱。”
可高崇与高非自小不睦。一个出身低贱的母族,一个母妃出自开国四姓的谢氏一族,高崇资质平庸,常常受到高非的嘲讽,看不起他才疏学浅却还占着太子之位,看不起他张牙舞爪的仗势欺人。高崇找着机会,便想惩治高非,但高非受圣人的宠爱,高崇屡屡落于下风。高非悔婚,主动和亲,高崇求之不得,好过她嫁予韩凛,时时找他的错处。
“女子嫁人,便以夫为天,夫死从子,如何能轻易接回?她已经不再是大齐公主,岂能说风是风,说雨是雨。她要嫁时,她便嫁了。她要回时,便要如她所愿。他日,她若想要朕的皇位,还要给她不成!”高崇想起高非便有阴影。
宫人在殿外高唱:“太皇太后到,谢太妃到,秦王妃到。”
裴皇后被囚禁于金镛城,高崇又无亲母,本该立谢太妃为太后,但高崇不愿受世家挟制,连太后之位都不愿给她。可谢太妃并不在意这个虚名,太妃与太后对她并没有什么不同,高非远嫁,她无意于朝政,只想当一个闲散之人,青灯相伴,聊以残生。
可是当高非被囚的消息传来,谢太妃便去找了太皇太后,秦王妃正好也入宫。三人商量一番,料定高崇不会接回高非。
高崇不得不见,太皇太后在太极殿发威的场景,他仍心有余悸。
太皇太后和谢太妃还未开口,小黄门一路小跑来报:“启禀皇后,开阳郡主宫门外求见。”
高崇面容阴鸷,又是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