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离继续隐于暗处，一手握住刀柄，面色凝重，随时准备出刀。
韩凛想不出这个时候，会有谁会出现。韩家往来的人并不多，韩氏族人居于陇西，因为韩充的叛离，不愿再涉足朝堂之事，以免遭人非议。而族人来京，也不能自由出入定国公府。
难道是杨宁与？定国公府上下仍视她为当家女君，对她之命莫敢不从。她若是来京，自由出入定国公府，也是自然。
可问题是，杨宁与不用奇楠，她偏爱木樨香和各种草本植物调制的香品，绝不用价格高昂的香料。不是杨宁与用不起，她认为享乐花费的钱银可编纂书册，教书育人。
不容韩凛多想，书房的门倏地推开。
杨宁与立在门中，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一如往常的云淡风轻。杨宁与之所以只是世家贵女的一个传说，而不能成为跟大安氏比肩的贵女楷模，都是因为她的郎婿韩充和她为此之后的改嫁。她活得率性，看透世事无常，只能仰望，而无法企及。
她朝韩凛的方向看了一眼，落在他身后的侍卫身上，目光微转，“定之，萧家女公子等你许久，你怎么才回来？”
韩凛这才看到在杨宁与身边的萧盈人。萧盈人身形偏矮，与杨宁与差了一大截，尤其是在杨宁与浸润多年的气度之下，不会有多余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她的长相不算差，但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乡野之气，看着天然纯朴，但在洛阳城一众贵女的包围之中，就显得不上了台面。只能说，她不适合在洛阳。
她喜欢韩凛，从征北军回京那日，她就看上一脸冷漠的韩凛。他长得那般好看，是她在军中从来没有见过的俊秀。即便是晒得肤色黝黑，仍不掩其玉树临风的翩翩风采。这样的儿郎，没有人会不喜欢，但他的目光从不曾在谁的身上停留，孤傲的姿态就像是西北大漠的一匹头狼。
萧盈人到了婚龄，萧寅对她的亲事十分看重，希望能给她找世家为配。但世家看不上这样的女娘，大字不识几个不说，性情与萧寅一样，目中无人，自以为是，不知礼数。
她来定国公府也不是一次两次，但家老不会让她进门，直到遇上杨宁与。杨宁与待人从不以卑贱论，她相信每个人都有其美好的一面，不能因为她是萧寅的义妹，出身微寒，而对她全盘否定。
萧盈人每日都来，杨宁与都让她进来。但杨宁与不是好客的性子，不会刻意与萧盈人交谈。一连三日，萧盈人每日都到亥时才走，今日也是，缠着杨宁与要听韩凛幼时之事。
杨宁与不擅长讲故事，想了许久，正好听到韩凛归家的声音，暗自松了一口气。
“阿母什么时候来的洛阳？你怎么不让人去西山找我，我也好回来陪陪阿母。”韩凛与杨宁与并不亲厚，杨宁与来与不来，从来不用刻意通报。
“三日前来的。”杨宁与笑了，她知道韩凛的意思，他在怪她放萧盈人进门，“女公子每日都来陪我，我就没让人去打扰你。”
商离隐于暗处都听进去了，这萧盈人天天来，怪不得这定国公府都是奇楠的香气。俗气！
“定之，今日的夕食是我亲手做的，你应该饿了吧，厨下还有一些，我给你热热吧！”萧盈人十分殷勤，俨然把自己当定国公府的女君，“杨女君说，她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随便做了一些。她这是与我客气，哪有阿母不知道孩子喜欢吃什么的道理。”
韩凛面色微沉，语气生硬不见热络，“我阿母没有说谎，她确实不知道我的喜好。萧女公子，天色已晚，我派人送你回去。以你我的交情，还是要避嫌。”
萧盈人微恼，“为何要避嫌？世人皆知我萧盈人喜欢你，我来寻你，又有何妨？”
“可我不喜欢你，我有心悦之人，世人皆知。”韩凛没有给萧盈人留余地，“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喜欢便可以不顾礼数，胡作非为，那我今日就该在护国公府，就该在松源寺。”
萧盈人反驳道：“那又如何？你娶不了她。”
“女公子，我也不会娶你。”韩凛毫不客气。
“定之。”杨宁与微微蹙眉，“不可无礼！定国公府是开国四大世家之一，历代修缮大齐法典，乃是上姓世家的典范，你怎么如此刻薄地对待一位心悦于你的女娘？你是儿郎，自当大度。女公子是有做得不过的地方，但她也没有说错。她心思纯朴，不善表达，但也不是缺点。”
萧盈人两眼一亮，这是她听到最为友善的话，“多谢杨女君。”
“天色已晚，女公子还是先回吧。”杨宁与挑眉，语气不容拒绝，“定之刚回来，我与他还有话在说，女公子在场多有不便。”
萧盈人笑着应下，抬眸看到侍卫打扮的商离，“你，送我回太尉府。”
商离眼前一黑，她置身事外，不曾言语，这事怎么会落到她身上。还好她今日把脸涂黑，与萧盈人也没见过几次，希望不会被萧盈人认出来。
她朝韩凛摇摇头，跟着萧盈人出了定国公府。
门前有马车，商离把她送上之后，转身想回去。
萧盈人叫住她，“是送我回去，不是只送到门口。天色已晚，我若是出了事，你家将军难逃干系。”
商离瞥了一眼车夫，可还是默默跟上，低声道：“女公子，只有我一人怕是不够吧。”
“够了，也出不了什么大事。”萧盈人见她跟上，十分满意，隔着车帘问她：“韩将军只带你一人回城，你应是他的亲信侍卫。你说说，这几日韩将军都干了什么？”
马有四条腿，但商离只有两条，回城时还穿了一身的甲衣，走进来十分艰难，“回女公子，将军在军中所行之事，皆是军机，末将不方便透露。女公子在军中长大，应当明白，兹事体大。”
萧盈人觉得甚是有理，“那你说，韩将军都喜欢吃什么？”
这商离还真不知道！
“你与我回府，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