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方面,栎阳方面的中坚重臣甘龙,在蓝田之战中被孙何一箭射中,伤痛迸发,回到栎阳不久,就一命呜呼。
而杜挚空有忠心,缺乏韬略,更无远见,栎阳政权就此没落。
在泾水西岸军威日盛,形势岌岌可危的情况下,栎阳政权彻底认输,归降雍城。
在这个阶段,秦国尚处于“诸侯卑秦”阶段。
在秦献公之前,秦国发生了“四世乱政”,连续四代国君你争我夺,纷攘不息,国力大衰。
秦献公入秦之后,经过“废殉死”、“编户籍”、“迁栎阳”、“开阡陌”等一系列改革,好不容易把秦国引入正轨。
但紧接着而来的“三公子之乱”,再一次将秦国的复兴梦撕得粉碎。
“四世乱政”虽然残酷,但大都是一些宫廷政变,主要表现为上层动荡不安,政治不稳。
但这次刚刚结束的“三公子之乱”,却是各方势力大打出手,底层民众也互相对立,老秦人无论是从国土上,还是从人心上,都造成了不可弥补的裂痕。
雍城老秦,常常以战胜者的身份自居,对东部栎阳人横挑鼻子竖挑眼,嫁闺女都不往东部嫁。
特别是公子向上位为秦国新一代话事人之后,对当初反对他的栎阳臣子进行疯狂反扑,大肆清洗,掀起新一轮的血腥屠杀。株连之广,死人之多,不遑于战争造成的伤害。
经过这一番内部折腾,秦人的整体意识逐渐淡薄,团结精神涣散成沙,亲汉势力成为主流。
秦国的军事大权,则牢牢掌握在章蟜手中。章蟜以秦人的身份,兼任秦国大庶长,彻底将整个秦国的军政大权掌握在手中,秦国至此沦为傀儡。
汉王俱酒收到关中大捷的军报,不动声色,低调到令人发指。
既没有兴高采烈地大肆封赏,也没有得意忘形地前往关中巡察,而是继续窝在成都,没有表现出一点野心和贪婪。
这段日子里,甚至和王后向曙、王妃芈陶分别造人成功,又收获了一儿一女。
反倒是身处肤施的魏侯缓、身处雍城的秦公向,主动向周天子和列国发声,对汉国“抗魏援秦”正义性歌功颂德,对魏梁政权侵略成性、流氓霸道的嘴脸大加鞭挞。
周天子十分上道地再次赐予汉侯祭天胙肉、黼黻(fu fu)之服,称伯!再一次以天子背书的形式,公开承认汉侯俱酒的战国霸主地位。
汉国象征性地撤回进入秦国的各路大军,但也以防范魏军入侵的理由,留下了一定量的驻军。
同时,沟通关中与南郑、关中与朔方、关中与陇西的水陆商路大开,多条栈道快速修建,关中的经济迅速融入了汉国的经济体系之中。
墨家、墨教等势力大规模向关中渗透,“壹火会”的底层互助模式也呈病毒式蔓延,大肆邀买人心,为下一步关中归汉营造氛围,打造缓冲。
与此同时,魏侯?凭借孙膑的冒险,将陷于死地的四万余魏军救回本土,也在西部战局上挽回了一点国家颜面。
魏国也开动国家机器,对内只字不提死在关中或者投降秦国的十余万人马,反而大肆宣扬“拯救小卒”的精神,高唱魏军“不抛弃、不放弃”的同袍情谊,在国内进一步凝聚人心。
对外大肆攻击汉国狼子野心,下一步必然要吞并秦国。魏侯?亲自出面祭天宣誓,一定要收复西河、上郡故土,并命孙膑以上将军之尊,亲临风陵渡,摆出一副决战的架势。
列国诸侯对此一场大战,以及汉、魏两国,也表现出各不相同的态度。
越国自不必说,在采采王妃和卫鞅的把持下,越国现在越来越汉国化,且楚、汉、越有同盟之约,当然旗帜鲜明地支持汉国。
楚王熊良夫受到魏国无端攻击,再加上与汉国的联姻、结盟关系,当然大骂魏国两面三刀,阴险狡诈。
同时因为魏军途经韩国撤退,楚国将韩国也是一并痛骂了一通,并调大将景舍北上,在楚韩边境陈兵数十万,磨刀霍霍。
韩国人像是风箱中的老鼠,两头受气。既不敢得罪魏国,也不敢得罪楚国,只好大骂汉国,反正韩国与汉国也不接壤,一时半会儿也不必担心俱酒率兵杀过来。
赵国三分之后,中牟的赵緤政权已经成为魏国傀儡,自然是与大梁一个鼻孔出气。而且为了显示其忠诚,对汉国骂得尤其狠辣,充分显现了其狗仗人势的本性。
晋阳的赵语政权、代地的赵范政权,则不约而同地支持汉国,痛斥魏国侵吞赵国大好河山,扶植中牟赵弽傀儡政权的阴谋诡计。
同时,赵国的三个政权之间,也少不了互相攻击一番,纷纷指责另两个政权是伪政权,自己一方才是赵国正朔。并且三方在边界上摩擦不断,打得一地鸡毛。
燕国此时则遭遇到了林胡和肃慎的边界骚扰,这个战国小透明国家,根本无暇东顾,忙着修缮北方的燕长城呢。
中山国历史上曾被魏国殖民过,此刻朝政又受吕进和狐哀把持,当然是旗帜鲜明地站在汉国一边,痛斥魏国。
小卫国国君卫遬,被大国之间这些越打越惨烈的战争吓尿了,他做了一个令人意外的举动:自贬身份。
卫国初始封国为伯爵;卫顷侯时,厚赂周夷王,夷王命卫为侯爵;犬戎杀周幽王,卫武公将兵往佐周平戎,甚有功,周平王命卫为公爵。
卫国的侯爵是贿赂得来的,但公爵却是实打实靠军功挣来的。此刻,卫君卫遫害怕卷入大国纷争,于是自降身份,自己把自己给贬为侯爵,表示臣服于大国。
鲁、宋两个小国之君,都靠近大梁,不敢得罪魏国,也是只能对魏侯?歌功颂德。
齐国的态度非常耐人寻味,此时此刻,他已经完成了对宋国用兵的各种准备,竟然对魏、汉两国均表示理解。
为啥?
因为汉国所谓的“抗魏援秦”,魏国的“三分赵国”,在齐国看来,这都是野心家的鬼把戏,这两大战国的用意,齐国心知肚明。
既然有魏、汉两国珠玉在前,那么我齐国打起为宋国故君复仇的旗号,消灭宋国目前执政的司城子罕伪政权,就顺理成章多了!
如果说汉国“搞魏援秦”是正义性的,如果说魏国以保护小卫国为名三分赵国是正义性的,那么我齐国到宋国拨乱反正比他俩更正义!
大不了到时候我大齐也找一个宋国公室的远支,扶植一个小傀儡玩玩,这套把戏,大家都会,彼此彼此。
齐国承认魏、汉两国的正义性,就是要有样学样,如法炮制。我都承认你们正义了,你们也得意思意思,承认我的正义性吧!
齐公田因齐在发完声明之后,立即向宋国举起了手中的屠刀。
此次伐宋,以田忌为将,这没有什么意外的。
意外的是,田忌的身后,紧紧跟随着一辆帘布低垂的宽大车辆,中有一人,眼神炽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