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虔人在空中,硬生生接了端木伯御的凌空暴击,只听“咚”的一声,一团灰尘冲天而去,顿时失去了公子虔的身影。
端木伯御也吓了一跳,大老黑莫非会土遁不成?
端木打马盘旋之际,尘雾渐渐消散而去,露出了灰头土脸的公子虔。
他仍然保持着双手举鎚的姿势,但是整个人矮了一截,下半身完全没入了尘土。仿佛一枚特大号的钉子,被硬生生地给砸入了土中,身边的土层沙砾呈涟漪状,一圈一圈地散开。
端木伯御嘿嘿一笑:“大老黑,认输吧!”
此时此刻,他并没有乘胜而上,伤害或者俘虏公子虔,不单纯为了汉王与其有亲,更为了当年在陇东高原上并肩战斗的那些岁月,那些挥之不去的出生入死的瞬间,那些彼此惺惺相惜的难忘过往。
盛怒之下的公子虔天生神力突然爆发,他虎吼一声,双鎚往地上一砸,同时身体借力,一个旱地拔葱,随着一团灰尘扬起,硬生生地从土坑之中跳了出来。
公子虔不顾自己的一身狼狈,举鎚相向,口中怒不可遏地吼道:“没输!再来!!!”
端木伯御对于公子虔的执拗非常无奈,这位公子的性格他是见识过的。但伯御也不想沾他的光,于是双腿一偏,纵身从马上跳了下来。
他顺势一拍大青马的屁股,大青马口中一声嘶鸣,回归本队。
端木伯御端着玄铁双鎚,胸襟坦荡地道:“大老黑,伯御亦无坐骑,不算欺尔!”
公子虔虎目喷血,切齿而言:“来!”
端木伯御拎着大鎚来回踱了几步,看着公子虔狼狈不堪的样子,不想太难为他:“大老黑,算了吧!”
公子虔一字一顿地说道:“尔不来,则我至矣!”
言毕纵身跃起数尺之高,连人带鎚,搂头盖顶地砸向端木伯御。
端木伯御不再是单纯挨砸,他将双鎚由肋下向上摆动,以一种从下而上、由两侧而中央的力道,前去迎接公子虔兜头盖脸的暴怒一击。
“砰!咔嚓!”
随着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场中两员猛将保持一动不动的身姿,空气仿佛凝固一般。
端木伯御继续保持举火燎天的姿势,两柄油亮的铁鎚左右分开,凌空高举。
公子虔双臂向下,整个身体蹲在地上,继续保持一种对地面进攻的姿势。
两人的旁边,一对青铜鎚头滚出一丈余远,堪堪停住身形。
而公子虔两只青筋爆裂的大手,仍然死死地紧握着一对鎚柄,由于用力过猛,双手仍然在不住地颤抖,仿佛要把鎚柄捏碎一般。
青铜铜锡合金,物理特性根据铜锡之间的比例而不同。锡含量高了,硬度会提高,但韧性下降,脆!易碎!
是故,先秦时期的青铜古剑都比较短,就是为了防止折断。
公子虔的青铜大鎚,是请专业的冶金高手,定制的钝器。其实,已经很好地平衡了硬度与韧度之间的关系了,公子虔凭借着他战赵军,杀义渠,所向披靡,无往不利。
但材料的进步往往是降维打击!
端木伯御的玄铁双鎚,是在水排鼓风、高温冶炼、以及炒钢、夹钢等方法下生产的精铁材质,又经过了水力锻机反复折叠、锤炼、淬火,鎚柄和鎚身一体锻造而成的。
其硬度更高,韧性更强,击打效果更好,战斗能力更强。这,不是公子虔的天生神力所能弥补的。
而且,前两次比鎚,端木伯御只是被动挨砸,而这一次,他在迎击的同时,也是发力的过程。
在端木发力的前提下,公子虔用力越猛,反作用力越大,最终,导致了材质更逊一筹的青铜双鎚断为两截,鎚柄与鎚身断裂开来。
端木伯御收回双鎚,对一动不动的公子虔说道:“大老黑,尔输了,某说话算话,且去,且去!”
言毕,也不管仍然静止不动的公子虔,迈步走过他的身侧,对他身后目瞪口呆的秦军吼道:“降者不杀!”
突然身后传来“仓啷”一声响,端木心叫不好,没想到大老黑如此不要脸,竟然要偷袭老子。
端木伯御身形迅捷地一闪,顺手将手中大鎚向后一抡,以防范背后的袭击,同时就地来了一个转向,目光电射向后。
公子虔并没有偷袭端木伯御,而是将宝剑横向了自己的脖颈。
端木大吼一声:“大老黑!”
公子虔不能死,抛开他与汉王的表兄弟关系不说,单纯就端木与其的生死之交,就不容许他死在自己的眼皮之下。
但端木手中只有一对大鎚,若将大鎚扔过去,很可能误伤公子虔,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电光石火之间,端木伯御整个身子像一枚炮弹一般,径直向着公子虔撞击过去。
公子虔心灰意冷,根本不顾及端木伯御的动作,被重重地撞飞了出去,手中的宝剑也撒手飞去,整个人远远地跌入一团尘埃之中。
端木伯御扔掉大鎚,一把揪住公子虔的领口,径自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黑贼,欲害某乎?要死回到栎阳去死,别特么在老子面前惺惺作态。”
公子虔怒道:“士可杀,不可辱!”
端木伯御暴怒之下,“啪啪”直接给了公子虔两个大嘴巴子。
公子虔也是完全不管不顾了,顺势就掐住端木伯御的脖子。口中嘶吼着,翻身将端木伯御压在了身下,抡拳就砸。
疆场之上,烟尘四起,沙砾乱飞,间杂着二人的叫骂与嘶吼,以及乒乒乓乓的打斗声,拳拳到肉的骨骼声,力量与力量撞击的爆裂声。
这对曾经生死相依的兄弟,如今却在没有任何武器的情况下,如同乡野村氓一般,用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互相攻击着。
他们的脸上、身上都沾满了尘土和鲜血,然而谁也没有停手的意思。
他们,不像是在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对决,反而像是在尽情宣泄内心的郁结……
具甲骑兵依旧保持铁塔般的雄姿,一动不动地盯着场中的这场肉搏;
两队轻骑则在秦军的侧后方位不断地游弋,来回地穿梭;
场中的秦军,则大眼瞪小眼,傻了一般,不知所措。
“轰隆隆隆……”
远处突然传来了闷雷般的马蹄声,天空也飘来一朵阴郁的云彩,将古战场笼罩在一片晦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