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千人的尸体,清理一下也不是简单的事。
满熊罴派出一千军卒,命他们连夜挑灯作业,将同袍尸体全部掩埋。
属下犹犹豫豫:“将军,是不是多派些人手?”
满熊罴以为属下嫌工作量太大,他漫不经心地道:“战场倥偬,草草掩埋罢了。待局势趋稳,再来厚葬。”
“属下是担心敌军再有袭扰。”
“放心,用兵不复。同一地点,焉能再伏?这些蛮子抢了衣物,早已远遁。”
属下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或许是自己太过于小心了,随即应诺一声,带人走了。
细标以及草鞋军静静地伏在水沟之中,一动不动,静静地数着天上的繁星。
数尺之外,就是巴军遍地死尸和残肢断臂。
有了夜色的掩护,这次草鞋军隐蔽得更加彻底,完全融入到了夜色之中。
一千余巴军骂骂咧咧地开工了,他们利用一个缓坡地段,简单向下挖掘了一个大坑,准备把尸体全部堆在里面,然后再在上面覆上封土,通过这种半埋半堆的方式,完成今夜的任务。
“死蛮子,胆敢袭击我巴国正军,老子一定不会饶过这些臭虫鼠蚁,有朝一日必荡平九洞!”领军头目恨恨地骂着。
“对!把九洞南蛮全部杀尽,剁为肉酱,方解老子心头之恨。”
“九洞的女娃子还是不错的,可以留下享用,哈哈哈!”
“听说银坑洞有银矿哎,打下银坑洞,咱们就发财了,还特么熬什么盐啊!”
“八纳洞的婆娘心灵手巧,草鞋编得好,可以抓来做苦工。”
……
细标在水壕中听得怒火中烧,瞋目切齿。
不过,他还是没有下达进攻的命令,因为巴军全部集中在官道的一侧挖坑,离战场还有一段距离。
此时发起进攻,起不到迎面奇袭的效果,反而会给巴军留出防御的准备时间。
只要不暴露,就这样苟着,也好让这些巴军死鬼多挖一会坑,多消耗几分力气。
巴军终于挖得差不多了,他们在火光的掩映之下,开始向大坑中拖拽尸体。战争的残酷性,让这些普通士卒面对同袍的尸体,也变得麻木不仁。
细标正欲发动攻击,突然一名巴军骂骂咧咧地从他的头顶跨过。突然,他回过头,举着火把向水沟中照了一下。
“妈的,这里还躺着一个死鬼。”
巴军将火把插在地上,伸手就抓住了细标的衣领,一较劲,将干筋瘦巴的细标竟然提了起来。
火光之下,细标突然睁开了眼睛,两道寒光直射巴军。
“啊!”
大惊之下,巴军立即松手,但细标手中握着一支箭矢,已经直直地戳进了他的咽喉。
巴军被一箭封喉,他双手紧紧握住箭杆,沙哑着嗓子,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低沉的“呜里哇啦”,然后身体向后一栽,倒地抽搐。
细标火速再次拉弓搭弦,将第二支箭矢射出的同时,大吼一声:“打!”
“呜嗬嗬嗬……“
草鞋军从臭水沟中一跃而起,敌明我暗,第一波箭矢全部精准地向着惊愕的巴军发射过去。
这一次,草鞋军的准备有了长足的发展,箭矢全部是缴获的青铜箭镞,不用再去磨制骨箭了。
当然,淬蘸毒液也是必备流程,杀伤力自然更胜一筹。
草鞋军边跑边射,三轮箭矢射完以后,果断拔出砍柴刀,开启了砍柴模式。
巴军头目一直在远处观望,形势陡然生变,吓得他一个哆嗦,心头一沉,我靠!满熊罴你个老家伙,不是说什么“用兵不复”吗?害老子身陷险地。
他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声呼喊:“敌袭敌袭,防御防御!”一边转身上马,猛抽了鞭子,自顾自地跑路了。
巴军的埋尸队也根本不会想到,会在同一地点,遭遇同一次袭击。
而且因为主要任务是埋尸体,全军都没有披甲。刚才还挖了老半天的坑,这会儿力气也消耗得差不多了,然后就被袭击了,敌人太特么狡猾了!
八纳洞的蛮兵从上次设伏中尝到了甜头,除了缴获的兵器装备之外,甚至还有人从巴军尸体上搜到一些散碎金银。
这一次,全队卯足了劲头,开启新的杀戮模式。
巴军将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将,武器丢三落四,顿时陷入一盘散沙之中,借着夜色的掩护,四下逃窜。
草鞋兵常年翻山越岭,采药打猎,论体力、论速度,完全碾压巴军。他们口中怪叫着,三五成群地追逐、围歼巴军,像在山中狩猎一般兴奋。
数名巴军逃无可逃,不由自主地跪地投降,细标冷酷地下令:
“杀!”
他痛恨这些巴军刚才对蛮人言语轻侮,自然痛下杀手。
巴军由于对战斗的准备不充分,可以说完全就没有准备,于是整个战场变成了草鞋军一边倒的杀戮狂欢。
草鞋军闻到了血腥味,激起了心中原始的野性与兽性,他们疯了似地用砍柴刀追砍杀敌人,像是在大山之中砍伐枯树野藤一样。
火光明灭之下,鲜血染红了大地,汩汩地流成小溪,流入到了巴军新挖的大坑之中,积成一潭血水。
残肢断臂堆积如山,惨叫声此起彼伏,黄花坪上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但是,这一次,巴军头目由于逃得早,又有马匹相助,却顺利地逃出了生天,狼狈地返回了大营。
他一路声嘶力竭地大吼着:“有敌情,敌袭!敌袭!”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冲到了营门之前。
营中自然认识,立即移开拒巴鹿角,打开营门,放他进入。
巴军头目对满熊罴极度不信任,说特么什么“用兵不复”,结果让老子的弟兄中了敌军的埋伏。他径自向着上大夫郑重的大帐奔去。
这一路南来,基本还算顺利,经过黄花坪的小插曲,郑重心情稍微有些沉重,在帐中看了半天舆图,刚刚昏昏入睡。
“上大夫,上大夫,我军遇袭、遇袭了啊!”一片哭喊之声从远处传来。
郑重敏感的神经腾得一下就接收到了信号,一骨碌从榻上爬了起来,高声问道:“何人喧哗?何事惊慌?”
不一会儿,亲兵入帐禀报:“报上大夫,负责埋尸的军队遇袭”
什么,郑重直接蹦了起来:“唤进来!”
巴军头目跌跌撞撞地奔入郑重的大帐:“上大夫,我军遇袭,遇袭……”
郑重沉声问道:“在何处遇袭?”
“黄花坪,黄花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