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一月，天就彻底的冷起来了，尤其是基地在山里，早晚的山风吹的人从头到脚都是冷嗖嗖的。
菖蒲将首都寄来的毛衣穿在秋衣外面，再套上工作服倒是正好了。
院里面几个人陆陆续续出了院，至于后续怎么安排那是生产区那边的事情。
菖蒲听说有几户安排了家里适龄的孩子进去培训，结束之后接班。
离下午上班时间还早，但是菖蒲吃了饭早早的就提着口袋去了卫生院。
家里就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她还是比较喜欢呆在医院里。
虽然岗位不同干的活不同，但是大家关系都挺好。
因为天冷了，几人合计着干脆的就将炉子从外面挪到了诊室里面。
虽然有煤味儿，但是诊室的门从早到晚都开着，味道倒也不是很大。
有炉子在里面反而暖和很多。
菖蒲坐在那纳鞋底子。
王雪英干的也是同样的活。
林茵茵瞅瞅这个再瞅瞅那个：“怎么都开始做针线了？”
菖蒲道：“早就该做了，前一段时间一直忙，眼看天都冷起来了，鞋子还没做出来。”
林茵茵看了看她脚上的皮鞋：“孟副团还能少了你鞋子穿？”
“哪能呢？这是给那边爸妈做的。我们那边婚事定下来之后女方都要给男方做针线的。我们这个情况有点特殊，之前家里寄了一堆东西来，我一直在想寄回去点什么，但是一直没想到合适的。”
主要也没人提醒她。
“拖拖拉拉到现在，希望阳历年之前能做好，春节前能让他们穿上。”
王雪英扬了扬手里纳了一半的鞋底子：“我这是走之前我妈跟我嫂子给我糊的，好几双呢，鞋帮子也是弄好的，让我抽时间慢慢做。
听说这边都是大山，肯定费鞋子，来了这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匆匆忙忙的就准备了这些。”
林茵茵道：“来了这里，不出意外就扎根这里了，就算不是，三年五载的也别想回去了。”
说完问王雪英：“后悔不？”
王雪英看了她一眼：“有什么好后悔的，来这里谁都不是脑子一热，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能起点作用，就是人活着的意义。就是有点想家。”
“想家谁不想啊，但是想着想着，想多了可能就不想了。或者等你有自己的家了你就没那么想了。”
王雪英觉得她这话在理，正要开口，外面传来黄云兴的声音：“菖医生，林医生！”
菖蒲闻声将手里的鞋底子放下去了外面，看着他跟孙海城一个拉一个推，弄着板车拉着煤过来了。
上一次的煤还是几个月前菖蒲跟梁振华去后勤部拉的。
这眼看就要烧断顿了，后勤部那边采购的去了煤厂好几回，一直弄不到煤炭。
这回可算是到了。
黄云兴跟孙海城这是头一回拉板车拉煤，即便是大路，也因为雨季的时候被踩来踩去弄的凹凸不平。
空车还行，拉了东西就要命，岔路口转弯折腾了半天，就这也还是因为拉的少。
就半车。
“就这点？”
菖蒲伸手将车子拉过来从大门入口轻而易举的就给拽了进去。
黄云兴跟在后面道：“还有呢，我们俩不太会拉这个车，一次少拉点试了下 ”
倒也不是拉不动，两个大小伙子还是有劲儿的，就是不太习惯，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平衡。
“菖医生你别动，糊的一手黢黑，我们弄就行了。”
两个人的手这会儿可都不干净了，没必要再折腾一个。
刚刚喊就是琢磨着大门口那个斜上坡，怕拽不上去。
林茵茵问了一句：“还有多少啊？”
“还能拉辆车，满满两车。”
“这么多？”
孙海城道：“我们这是职工医院啊，好歹是个单位啊，哪里缺煤我们这都不能断。”
家属院那边好多家里都没有烧炉子，做饭都是去山里砍柴。
就连食堂也依旧是以烧柴火为主。
“别说多，司务长说了，这一回至少要坚持到年后去了。”
菖蒲愣了一下：“这会儿到年后还有老长一段时间呢！”
孙海城道：“那没办法，就这一批煤也还都是后勤部的人跑了好几趟才弄到的，先以生产区那边用煤为主，生活区这边以咱们医院为主，两边食堂能上山砍柴的就尽量少用煤。”
菖蒲知道的，华西这边不缺煤。
“什么情况啊这是？”林茵茵不是很明白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她知道的，这边是军事工业基地，一切以生产为主，别说县城，就是地区，省城，这些必须得调度都得第一时间配合，排除万难也要保证生产。
“乱起来了，县城这边也乱起来了，那些人到处都去，上面说的不波及生产和农村，但是到了这边谁还管那么多。煤厂那边的厂长这会儿忙着做检讨呢。被夺了权，自身难保，哪还能顾得上别人。”
半车煤俩人卸起来也快，弄完之后菖蒲拖着车子跟他们去了后勤部仓库。
运过来的煤四分之三都送去了生产区那边，这边留了四分之一不到，分给职工食堂一部分，剩下的再给医院分分，他们就几乎不剩什么了。
煤分为两种，一种是烧大锅炉的大块煤，还有一种蜂窝煤。
菖蒲他们卫生院的炉子只烧水，所以拉的都是蜂窝煤。
后勤部这边菖蒲熟悉的人多，一过去就是接二连三的打招呼。
李卫国喊她：“你家里还有煤票供应没有？”
“有。”
“有就赶紧拿过来，就着车子再拉一点回去，这一批煤拉的实在不容易，后面也不知道啥情况。”
菖蒲下意识的点点头。
她一个人不烧炉子，觉得浪费。
家里还是结婚的时候孟今章拿着供应凭证去领的煤，那会儿他受伤在家天天要熬药，炉子二十四个小时没断过火，后来就再没烧过了。
这会儿墙根脚还堆了几十个。
但是这么说的话，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菖蒲推着板车将院里面的煤拉完了之后，又就着板车拉了一百来个去了自己家里。
不止她，家里有炉子的，手上有票的都去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