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一切还都不算太晚,自己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为了事业,她不愿这样的负资产加诸自身,不愿再背负这样沉重的包袱艰难前行,更不愿因这些羁绊而困住自己前行的脚步。
她和柱子两人之间的关系已到了十字路口,到了必须做出抉择的时候了。何去何从,总要做出选择。
尽管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可她还是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以最大的诚意,给王长柱最后一次机会。至于他抓不抓得住,那就看他自己了。
这天晚上,春华特意找出了那条对她与他而言,都有着特殊意义的红底碎花的丝绸围巾。这条围巾是她十九岁生日时,柱子买给她的。她一直很珍惜,戴得很仔细。后来两人的关系出现了变故,她就把这条有着特殊意义的围巾压在了箱底,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
现在。她将这条红底碎花的丝绸围巾拿出来,戴在头上,是想给自己,也是给柱子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也可以说,这既是一个交代,一种了结,也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春华要戴着这条花围巾与柱子谈判,它曾经是他们感情的寄托。今天,将会决定它的去留:要么继续珍藏,要么果断埋葬。
轻轻用手抚摸着柔滑的围巾,春华心中唏嘘,有不舍,有惋惜,但,此事必须要有一个选择,一个了结。
在卧室里,她和柱子之间开始了一场正式谈话。
灯光不太明亮,泛着一圈昏黄的光,春华围着那条碎花头巾,倚靠在床头上。柱子踱步进来,一屁股坐在床边,两个人彼此都没有说话,眼睛望着天花板。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空气就像凝滞了一般。
春华率先打破沉默,幽幽说道:“柱子,你就没发现什么吗?”
“发现什么?”柱子扭过头,瞪着一双眼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嗤笑一声,咧了咧嘴,不屑地道:“嘁,我当什么呢!你戴这么一个破头巾,弄成这个样子,装神弄鬼干什么?”
她问他:“你就没发现它特别的地方?”
“一条破围巾而已,早就过时了,有什么特别的?”
柱子甚至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看样子,他早已将自己买给她的这条承载他们感情的、有着特殊意义的围巾给忘在脑后了。
春华眼神顿时一黯,缓缓取下头上的围巾,团成一团,扔进了床边的垃圾桶。
她十九岁时的梦,碎了!
然后,她眯起眼睛,波澜不惊地说:“好吧,既然你说它早就过时了,那就不说它了。咱们谈谈别的吧。”
“你想谈什么就谈什么,随你。”
“柱子,我问你,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不觉得咱们两个应该好好谈一谈了么?”
“不觉得,反正你想谈那就谈呗!”
柱子依旧眼望天花板,耸耸肩,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颇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
她向前探身,看着他的脸问:“柱子,自你出狱之后,你说实话,我木春华对你怎么样?”
“我不知道。反正你说怎样就怎样呗,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柱子故意装憨卖呆,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春华见状,语气转为严厉:“不知道?我看你是在故意装傻!我对你如何,难道你心中就没点数吗?”
“我当然有数!春华,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就是,我王长柱人笨,听不懂!”柱子自然不甘示弱,同样坐直身子,扭头瞪眼看向她。男子汉大丈夫,输什么都不能输了气势。
见他这个样子,春华头往后一仰,不客气地大声道:“还我想说什么?你王长柱弄出这么一大档子事来,水饺店都差点毁在了你手里,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春华,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吧。什么叫水饺店差点毁在我手里?那点小事不早就烟消云散,过去了么?饭店这不也没受啥影响嘛。我可告诉你,你不能什么事都往我身上胡赖安赃,我是不会认这个账的!”
柱子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瞪大眼睛出言反驳。
她没想到这家伙到现在竟然还避重就轻,不觉得自己犯下了大错。真不知道他是蠢,还是故意装糊涂。春华被气得俏脸通红,手指着他怒斥道:“我胡赖安赃,难道这些事不是你柱子干的?你,你……”
柱子两眼同样瞪着春华,梗着脖子讥诮道:“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说中你心思了?我不就是赚了几个私房钱嘛!哼,你若是给钱花,我还攒私房钱干啥?想整我就直说,甭搞这么多弯弯绕,至于么。俺是大老粗,不会猜人心思。”
听到柱子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春华心里委屈极了,自己对他一片真心,到头来又换来了什么?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从柱子出狱到现在,她忍辱负重,对他百般包容,想让他回归正道上来,可换来的是什么?换来的是他以救命恩人自居,得寸进尺,日渐骄横,对自己居高临下,呼来喝去,心安理得的索要钱物挥霍享受。
为了度过这次他给水饺店带来的生存危机,她付出了怎样艰辛的努力啊!那一段时间里,她几乎是不休不眠,身心俱疲,身上脱了一层皮,方才稳住大局,化危机为转机,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这个人,现在却说那点小事早已烟消云散,轻描淡写的一句:“饭店这不也没受啥影响,我不就是赚了几个私房钱嘛”就想轻轻揭过,这还有天理吗!
想到这里,春华眼圈儿一红:“柱子,你真是这样想的?你可知道我为此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才,才……”
“我还能咋想?现在不是没事了吗?我的副总也给你撤了,你还想咋的?说这么多废话干啥,还想抓住我小辫子不放?告诉你,没用,我不怕!”
柱子不耐烦地打断她,根本不让她说下去。
见他如此,春华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嗓子眼里连噎带气,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索性将头扭过一旁,不再理他。面对如此不可理喻之人,她也懒得再去解释什么。她现在觉得,嫁给他本身就是一个错误,自己走进了一个误区。
其实,她原先所一直爱着的,是入狱之前的柱子。入狱后,柱子的心理发生了扭曲,已不再是原先那个她所爱的柱子了,变得她现在已经不了解,不认识他了。
春华后背靠在床头上,悠悠叹了阵子气。心里失望之余,她还想再作一下努力。
于是,她打起精神,问:“柱子,我自问对你可以说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你的行为也已经到了我能容忍的最大限度。现在,我就问你一句,请你老实回答我,你觉得你做的这些事情,对得起我木春华吗?”
“你对我怎的又仁至义尽了?我王长柱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还是咋的?又有啥对不起你春华的?你说出来就是!”
柱子没有正面回答春华的话,而是神情激动地瞪着一双牛眼,唾沫横飞,咄咄逼人地向她抛出了一连三问。
很明显,对于春华对他的指控,他一概否认,全不认账。要说他没回答春华的问题也不对,实际上,三个问题里面就已经包含了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