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抹干眼泪,伏在二老耳边问:“二叔、二婶,您二老现在高兴,放心了吧?”
“嗯呢,高兴,放心。”
二婶用衣袖轻拭眼角,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里都含着笑意,洋溢着幸福。
曹二叔坐在哪里,假意矜持,故作姿态:“放心。自家孩子,俺还有啥不放心的。”
“真的?我咋不信呢。”
春华将眉毛一挑,故意逗他。
“那还有假!秋实这孩子是什么样的俺们还不知道?”
曹二叔对她吹胡子瞪眼,没好气地回答,引得几人都笑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早已过了吃午饭的时间,曹秋实肚子早就“咕咕”叫了起来。曹二叔抹了一把脸,催促道:“老婆子,快,快做饭去,你看把孩子饿成什么样了,还只顾在那没完没了唠叨个啥?”
“还说我,老头子你不也一样!呵呵,好,好,我这就去做饭。儿啊,等着哈,一会就好。”二婶擦了一下眼睛,笑得甜甜的,回头看向春华,“春华也在这儿吃哈。哦,快去后边把你婆婆喊来一块儿吃,她一个人也不值当得做。”
不一会儿,饭菜便已准备妥当。曹二叔一家人和春华、曹婆子围坐在桌边,其乐融融地享受着这简朴而又温馨的午餐。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儿个曹二叔高兴,拿出一瓶平时舍不得喝的好酒“关山特曲”,非要儿子陪他喝几杯不可。可半瓶酒还没下去,他自己却早已喝得酩酊大醉,被老婆抱怨几句,嗬嗬笑着被秋实扶上床休息去了。
这边平静的日子还没过几天,付辛赭的电话就又往曹秋实的办公室打了过来。
“孩子,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是我对不起玉柔你们娘儿俩呀。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但当时我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啊,我请求你能理解和原谅我。孩子,现在,请允许我用我的所有来弥补你,好不好?”
电话里,付辛赭将姿态放得极低,语气近乎央求。
曹秋实不为所动,冷冷说道:“付辛赭,请你自重。我告诉你,我的亲生父母都在丁家村,父亲是曹传连,母亲是沈玉英。我根本就不认识你,请你以后不要来打扰我和我父母的正常生活。”
“孩子,血浓于水,我才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付辛赭还不死心,又拿血缘来说事。
抛妻弃子的人还有脸跟自己谈血缘关系,真是可笑,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曹秋实怒不可遏,在电话里厉声呵斥:“我呸!付辛赭,你给我闭嘴,真没想到你的脸皮比城墙还厚,竟还有脸提起这茬。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你不能抛弃的?你这个人面兽心,抛妻弃子的垃圾货色,根本就不配为人,也不配与我说话。我曹秋实这辈子永远都不想见到你!”
“孩子,你,你听我说……”
付辛赭还想再作解释。
曹秋实根本不听他废话,愤怒地抬起头,双眼喷火,死死地盯住天花板,仿佛付辛赭就藏在那后面似的。他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斩钉截铁地挤出最后一个字:“滚!”
紧接着,他手一松,“啪”的一声,话筒掉落在桌面上,然后顺桌沿一路滚落,摔到地上。随着话筒的摔落,他整个人也好像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软绵绵地趴倒在桌子上。
曹秋实气得浑身发抖,没想到付辛赭会如此的厚颜无耻。自己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还兀自没完没了地纠缠自己。
世上的人和事,是如此的难以预料。他认识苏娜的时候,做梦也没有想到,苏娜的姑妈竟会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而自己的上级领导付辛赭,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卑鄙小人,竟然会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即便遭遇了多次碰壁,付辛赭还是没有停止对曹秋实的纠缠,转而和他打起了持久战。打算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感化他,让他在日常生活中逐渐适应自己的存在,从而接受自己。
隔三差五,付辛赭就派人或自己寄送一些小东小西给曹秋实,还附上一些肉麻的话语,试图慢慢笼络他的心。电话他倒是不敢再打了,生怕把曹秋实惹毛了,再让他滚。
反正距离退休还早着呢,他也不甚着急,慢慢来呗。面对他这个滚刀肉父亲,他不信最后曹秋实不向自己屈服。
付辛赭的这种纠缠令曹秋实异常反感,也非常郁闷。
他的这些伎俩、玩的这套把戏,曹秋实心里都明镜似的,怎会看不出他的企图。对他送的所有物品,曹秋实看也不看,统统扔进了垃圾箱。
与此同时,不知是付辛赭的授意还是张孙梓等人的安排,局里也开始了对他的排挤和打压。
他被严重边缘化,老干部科也成了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他这个老干部科的科长基本成了一个摆设。局里有什么事情基本不通知他,他什么也不知道。领取福利时,他领到的不是次的就是坏的,好事基本与他无缘。
更过分的是,好些人见了他都躲着走,不敢和他说话,生怕沾上霉运。当今社会讲求现实,明哲保身是生存的不二法门。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道理大家都懂,所以谁也不想沾惹是非。
这种情况再加上付辛赭对自己无休止的纠缠,曹秋实苦闷异常,越来越觉得自己必须得离开这里了。他与这里已经格格不入,或许换个工作单位,换个环境,不再受付辛赭之流的控制,一切都会好起来吧。
虽然自己学的是工商管理专业,但如今坐了冷板凳,所学的专业知识自然也被束之高阁,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不走又能如何?
曹秋实本就是一个执行力比较强的人,下定决心后,他毫不拖泥带水,立即着手写了一份请调报告,骑自行车直奔市政府大院,送到了市人事局调配科。
调配科科长罗表养,中等个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给人的感觉阴恻恻的。他漫不经心地收下了曹秋实的请调报告,说需要研究,回去等候便是。
曹秋实询问研究需要多长时间,得到的答复是:“这个嘛,不好说,到时听通知。”
求人办事,自然没有冲人发火的道理。曹秋实闻言,只得老老实实耐着性子回去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