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面有难色,王秋云立马面带不悦之色,犀利发问:“曹秋实,我问你,你们争取这笔钱的目的是什么?”
曹秋实用手挠着脑袋:“举办3·15宣传活动呀。”
“这不就结了?只要这次的3·15宣传活动按照你们的要求搞成功了,不要你们过问钱的事岂不是更好,更省事嘛!”
王秋云冷笑一声,直截了当地说道。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曹秋实只得陪着笑脸表态:“老同学你别生气,说实话,这个我本人并没有什么意见。不过呢,还请你理解,我只是一个具体办事的,做不了主。等我回去给领导汇报一下,然后再答复你,你看这样好不好?”
“行吧,那我等你电话。”
王秋云秀发一甩,回答得很是干脆。
回来之后,曹秋实将情况再次向分管领导作了汇报。张孙梓让他在办公室一等,自己又亲自跑到张银贵办公室。两人经过一番商量后,回来他对曹秋实说可以,按财政的要求办,并且务必办好,不得出现任何纰漏。
曹秋实及时给王秋云回了话。她听后非常高兴,说会让禾苗广告策划公司的人联系他,让他对接好,以确保活动取得圆满成功。
同时她还对他交待说,由于时间太紧,资金不一定能赶在活动前到位。不过这不影响他们活动的开展,让他们尽管放开手脚去办就是,不必担心钱的问题,活动所有开支均由禾苗公司垫付,保证可以全部予以解决。
对于曹秋实再三提出的,花多了会不会让禾苗广告策划公司坐蜡的问题,王秋云就差没拍胸脯保证了:“曹秋实,你就甭问了,放心大胆的花吧,一切有我呢!”
她笑着给他撂下这样一句话后,就挂了电话。
事情至此,曹秋实对财政局的工作非常之满意。拨款和使用都做到了全过程的监督,并且连服务也跟上了,好得让人简直没话说。
3·15活动按照曹秋实他们制订的方案轰轰烈烈地举办了,总体还不错,效果令人满意。事后,曹秋实大体估算了一下,整个活动下来,满打满算,花销撑死也就四、五万块钱的样子。
不过,随后王秋云的一个电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她在打给他的电话里说,田局长为这次3·15活动争取的经费是二十九万八千元!报告已获领导签批,且资金已拨至工商局经费账户。明天禾苗公司人员将持发票来工商局,让他协助其将活动费用如数给付该公司,云云。
“什么?这么多!”
曹秋实一下就懵了,他以为王秋云被骗了,便想提醒一下她,在电话里焦急地大声对她喊:“王秋云,这次3·15活动根本没有花费这么多的钱呀!”
电话那头,王秋云一撩秀发,嘴角上扬,感觉自己的这位同学真是单纯得有点儿可爱。她咯咯笑了几声,然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秋实啊,我发现你这人真有意思。你总不会想让人家禾苗公司白给你忙活吧?凭什么呀,人家不赚钱的啊!”
“不是,不是。我只是……只是觉得,他们赚钱也不能赚这么多吧?我们搞活动花的恐怕还不到这钱的零头呢。咱们不会让他们给骗了吧?”
经王秋云一说,曹秋实感觉好像自己理亏似的。不过,他心中还是感到不可接受,有些迟疑的低声嘀咕道。
“想什么呢,财政局可是管会计的,算账查账是我们的专业,他们能骗得了我们?再说,他们敢吗?呵呵,我说老同学,这方面你就不用瞎操心了。我就问你,这次活动人家禾苗公司帮你们搞得怎么样?”
王秋云表现得云淡风轻。
“不错,挺好的,领导也很满意。”他如实回答。
的确,总体上看,这次活动搞得还算不错。
电话那头,王秋云声音顿时高了起来:“你看,这不就结了!当时我是怎么给你说的来着,让你放开手脚搞你的活动就是,不必担心钱的事情,你没忘吧?我是不是这话?”
“是这话不假,可是,可是……”
曹秋实还想说话,话筒那边的王秋云已经明显不耐烦起来。明人不用细点,可对不明白的人,王秋云向来都不客气。
于是,她拉开架势,站在那里单手叉腰,电话中对着曹秋实这位老同学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训导开了:“没有什么可是!曹秋实,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咱做人可不能这样。噢,没钱的时候你担心活动举办不了,及至活动人家帮你办完了,又说人家赚钱多,天底下哪有你这样办事的嘛!
“当时我就跟你说,钱你放心花,一切有我。你们花得少又怨得了谁来?你这人真不讲究,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婆婆妈妈的,唉,也怪我多管闲事,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就不答应帮你的忙了。枉我在领导跟前为你们说了多少好话这才办成,没想到你还这样。你以为财政的钱是谁都能要得去的么?真是的!”
此时此刻,电话这边的曹秋实,脸已红到了耳朵根。他手握话筒,愣愣的站在那里,嘴里除了机械地说着:“不是……秋云,我……我……”其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王秋云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就缓和了一下语气,对着话筒意味深长地缓缓道:“曹秋实,我不是早就给你说过嘛,这次专项活动的钱,要专款专用。说这次活动花了这么多,那肯定就是花这么多的。看你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不明白呢?别说这么多了,照做就是,好吧。”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话尽于此,如果他再不明白,她也懒得再跟他费口舌了。
曹秋实整个人都给整懵了,妈的,这是什么鬼操作?干实事的钱竟然没有虚出来的零头多,这些钱都流进了谁的腰包?这可都是国库的钱啊,竟然转了一个圈从财政进了私人的口袋,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在犯罪吗?
可让人觉得特诡异的是,做这事的人理直气壮,栽派了他一身的不是不说,还怼得他哑口无言。好像他才是理亏的一方似的,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啊!
可是,自己又能怎么办?难道要举报他们吗?理智告诉他,自己不能这么做。即便自己真那样做了,恐怕也是告不赢的。说不定举报信最终都会落到他们的手上,他们会让人拿出实实在在花费二十八万多的证据出来。
弄到最后,他们反而会把脏水泼向他,诬告他吃了回扣。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反而有可能会引火烧身,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样的场景想想就令他不寒而栗。
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也实在没有这个勇气去尝试,诚如孟子所说,他只有“穷则独善其身”了。
这还只是自己经手的小小的一笔活动经费,而那些他不知道的、其他形式的还有多少,他不清楚。但类似这样的事情想必不会是个例,钱都进了谁的腰包,不得而知。
原先他还觉得外界传言未必为真。现在看来,无风不起浪,传言也有它一定的可信性。党和国家的声誉都让这些雁过拔毛的蠹虫给败坏了。
“硕鼠、蠹虫!”
放下电话,曹秋实气愤地大喊出声。
愤懑之情塞满胸腔,无以排遣,他嘴里不由吟诵起《诗经》里的名篇:“硕鼠硕鼠,无食我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