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到“3·15国际消费者权益日”了,事业心正强的曹秋实就想着联合局内消协、个协相等关科室单位,把原先死板的“3·15”宣传活动搞得形式多样,有声有色一些,以起到深入人心,让人过目不忘的效果。
当他信心满满,把自己的想法汇报给分管领导副局长张孙梓之后,张对此也大加赞赏,说是主意非常不错,深度、广度兼具。
“但是”,随后他却语气一转,两手一摊,那张令人生厌的疙瘩脸上,一双绿豆眼骨碌碌转动着,用戏弄的语气对着他说道,“唔,好的确是好,可就是没钱哪!曹科长你看哈,好事都让钱给耽误了,你说这怎么办?”
听张孙梓这样一说,曹秋实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可他内里那一颗不甘平庸的心却又不想放弃。他不想如过去那般走过场,使这项活动徒流形式,而是想着搞点实实在在的东西,把这项工作尽量搞得有声有色,取得实效。
于是他尽量稳定自己的情绪,建议道:“张局长,这毕竟这是咱们局每年一次的宣传活动,意义重大。您看局里能不能在经费里面挤一挤,钱也用不了很多吧?”
“嗬,挤一挤,你说的倒轻巧,像是吃根灯草似的,这事哪这么容易?”张孙梓一双绿豆眼死死地瞪着他,不满地质问,“这钱都还不够花呢,我就问你,你给我说挤谁的?”
“那……如果实在不行,咱们就不能跟财政上争取点活动经费吗?维护消费者权益毕竟也是全市性的宣传活动啊。”
曹秋实还不死心,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张孙梓闻言,一双绿豆眼都瞪圆了。他大小也是一个副局长,可不愿拉下脸面去求人。至于一把手,那就更不用想了。于是,他冷笑一声,没好气的道:“争取,谁争取?噢,你以为财政的钱是这么好要的,谁都可以争取得到?哼哼,想啥呢?”
“钱不好争取不假,可那也总得去试试呀。既然是搞宣传,咱们总不能应付公事,光走形式不要效果吧。”
见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根本就不支持这项工作,曹秋实不由心中烦躁,有点儿恼火。
张孙梓见状,小眼珠子一转,嘴角上扬,阴险地一笑,将两手一摊,干脆来了个顺水推舟,痛痛快快将皮球踢给了他:“试试?那好啊!既是这样,曹秋实,你有本事就去试好了。这事儿也不用给张局长汇报,我支持你。要是你能从财政上要来钱,局里保证不会挪用,这个活动就按你的想法搞。好,试去吧,我在这儿等着。”
他心道,这小子还是年轻气盛,让他多碰几次壁也好,有些事情哪里是这么容易的。看到曹秋实一副吃瘪的样子,他心中竟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我?我不过是一个小科长,怎么去要钱?”
“怎么不能?小科长一样办大事,不用妄自菲薄。去吧,试去吧,说不定办成了呢。”
曹秋实退无可退,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只得毫无底气的接招:“那……我就去趟财政局试试。不过,这事恐怕得以局里的名义打报告。”
“没问题。既然我说了支持你,当然是一路绿灯。放心吧,你需要什么,局里就给你提供什么。”
张孙梓眼皮都没抬一下,摸出一根烟点上,心满意足地吸了一口,喜孜孜对他摆了摆手。
向领导汇报竟然汇报出了这么一个结果,这是曹秋实绝对没有想到的。这样一个烫手山芋落到自己手上,他也很头疼。不过静下心来一想,路是人走出来的,干事业哪有一帆风顺的?有困难,当然就会有解决的办法。
于是他开动脑筋,还真让他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自己的初中同学王秋云。她现在是财政局办公室副主任,听说在财政局混得风生水起,干得很是不错呢。
想到就行动,于是,曹秋实挥笔写了一个申请3·15活动经费的报告。初步预估各项物品购置、制作及活动费用,约为三万余元,列了一张预算表附在后面。
平日里他也听人说过,市财政局长田学书是个极难说话的主儿,据说跟他要钱就像剜他的肉一般,整日家抠抠搜搜,没一次是痛痛快快给的。至于不送礼能不能办成事,他没打听过,不过,隐约听到有人用其名字谐音称其为“田硕鼠”,想来也不是什么屁股干净之人。
这次自己去争取活动资金,局里是不可能出钱送礼的,可办公事总不能自己拿钱去送礼吧?何况请客送礼这样的事,曹秋实本就看不惯,也办不来。因此,对于这次的资金争取,说实话,连他自己也都没抱多大希望。
可既然应承下这个差事,总得想办法去完成才是啊。他心中想着,管它有枣没枣,自己先上去打一杆子再说。万一打巧了,让自己打下一堆枣来也说不定呢。
将报告打印好之后,盖上局里的公章,曹秋实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骑摩托赶到了财政局。
中等身材大脸盘的王秋云皮肤白嫩,不胖不瘦,生得丰满合度,模样儿俊俏,有一头飘逸的黑色长发。见到曹秋实,她非常热情的请他坐下,并为他倒了一杯茶。
待曹秋实说明来意后,她笑了笑,痛快地大包大揽:“呵呵,老同学的事就是我的事。唔,我看问题不大。正好田局长在家,我们现在就过去汇报,你跟我来吧。”
说罢,她就欲带着他去局长室。
曹秋实一愣,觉得自己一个小小的副科长,怎么能直接去和人家一把手汇报,这严重不对等啊!这样会不会让财政局的领导觉得工商局看不起他们,从而将事情给搅黄了?
于是,他心怀惴惴的问了一句:“直接向局长汇报?我去行吗,要不要我们局长来?”
“呵呵,别人不行你还不行呀?你我是老同学,有这层关系这就足够了。”
王秋云看他犹豫不决的样子,嘴角上扬,不以为意的笑了起来。
局长室在二楼,办公室就一间房,桌椅沙发普普通通,房间布置得很是简朴。王秋云带曹秋实敲门进去,非常随意的给田局长介绍了他以及两人的同学关系,然后说明了他此行的目的。
曹秋实赶紧上前向领导问好,双手呈上报告,并客气的说本来张局长亲自要来的,因临时有事,就让自己来了,云云。
田学书有五十来岁年纪,灰白的头发,黝黑的国字脸,厚厚的嘴唇,五官普通,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不过,曹秋实注意到,一旦提到钱字,他那双无神的眼睛里,立马便会射出不一样的光彩。他想,这可能是属于职业敏感吧。
待曹秋实在略显老旧的沙发上坐下,田局长从桌上一只眼镜盒里拿出老花镜戴上,看了几眼报告。然后,他摘下眼镜,打量了曹秋实几眼,稍稍点了点头:“咹,我说,你们张局长忙的什么呀,天天跟兔子似的见不着?”
这人还真够直爽,上来就是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