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秋石自己也弄不清那层看不见摸不着,但能真切感觉得到的膜到底是什么,又是怎样形成的。他想消除这层膜,但却做不到,这令他颇感困惑。
他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但苦思了好长一段时间后,也没有想出什么所以然来。
就在这时,他心中蓦然一动:咦,横在自己和苏娜两人间的那层膜,该不会是春华姐的影子吧?
——还别说,很有可能!
因为,自己时常自觉不自觉的就拿苏娜和春华姐进行衡量和比较,所以,心中便渐渐生出了自己也未觉察出的那层隔膜。
难道说,在自己的潜意识里,早就已经把春华姐作为标杆,来对照和要求苏娜了吗?
春华姐太过优秀,她坚韧不拔的性格让自己敬慕和钦佩。她所具有的一切,是这个时候、这个年龄阶段的苏娜所根本不具备的,而绝不是苏娜不好或者不够优秀。
想通了这一节,曹秋石如释重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实际上,他还是忘了深入地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为什么执意要将两者进行比较呢?——此是后话。
对于爱情的认知,曹秋石更多的是来源于书本。他认为,真正的爱情是纯洁而高尚的。对此,他无比憧憬和心向往之。
自己的需求是什么,究竟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另一半,是否就是苏娜这样的呢?他不能确定。
事实上,现在他还没有为自己定好位,当真还没有考虑好,并不完全是在糊弄苏娜。但他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和苏娜现在的关系,远不是他所追求或想象中的爱情应有的样子。
曹秋石不是不能作出改变,而是现在他还拿不定主意。
他可以为爱情而作出某些改变,为了真正的爱情,他甚至可以做出牺牲,可以抛弃某些他所坚持的东西。但是,如果这份感情不是他所追求、所憧憬的呢?
因此,直到现在他都还处在犹豫之中。他担心,若是自己仓促、草率地做出决定,会将自己和苏娜拖入不可预知的旋涡。
曹秋石实在不愿意那样做,他想为自己、为苏娜都留有一个思考的时间与空间。
两个人都是自由的,彼此间的关系不应受到外力的制约和束缚,不应成为利益的结合体。所以,他要最大程度地避免那种情况的发生。他认为那样不值,那种行为也深为他所不齿。
还有,倘若不是为了真正的爱情而结合,那他面临的可能后果就是,自己有可能受制于人,也许会被人瞧不起。以后两人感情一旦出现任何的风吹草动,自己就有可能被指责品行不端、忘恩负义,等等。
他不愿去做那种投机取巧的事,那会使自己良心难安。同时,他还担心自己到了省城,最终会迷失自我,沉浸在纸醉金迷的大都市这个五颜六色的大染缸里,再也不能独善其身。
基于上述考虑,所以在苏娜询问他是否愿意去省城工作的时候,他无法答应她。
因为,他真的还没有考虑好。他还需要时间仔细地想想,再想想,慎重,再慎重。
这倒不是他婆婆妈妈,拖延不决,而是人生大事,不由他不慎重。何况,他的决定影响的也不只他一个人。这才真正是他一直苦恼和犹豫不决的原因之所在,也正是苏娜看不懂他的地方。
当然,他考虑的这些问题,有些明显过于偏颇,但这却是他最为真实的想法。
他知道苏娜是善良、单纯的,他不想伤害她。他想给彼此留一点时间,以便于从容考虑和处理好这件事情。总之,他们之间的关系,必须在毕业之前有所决断,是不能再拖的了。
人生总是在不停地做选择题,难哪!
坐在山坡上一块突出的岩石上,看着夕阳下的孤树、远山,曹秋石有感而发,不由出口吟诵:
“孤树远山斜阳,一人独自惆怅。小路曲折渺茫,不知通向何方?”
他将自己偶得这首小诗命名为《惆怅》。
吟诵两遍后,还不尽兴,他觉得应当还可以衍生出第二个版本。
——于是就了《踌躇》:
斜阳远山孤树,树下一人踌躇。小路迷迷茫茫,不知通向何处。
直到晚上,躺倒在床上,曹秋石都还在想,这两首诗,哪一首更能表现出他现在的心境。一时之间也难辨优劣,难有定论。就这样想着想着,他在迷迷糊糊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曹秋石便接受了爹娘的建议,没有再去春华家。他这样做,当然更多的还是为了春华考虑。春华也没有带小夏荷过来找他,想来大概她也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吧。
好在他马上就要开学了,倒也不让人觉得太过生分。
就这样平静地过了两天,曹秋石辞别父母,乘车返回泰城。行前,他当然也和春华和小夏荷进行了常规性的告别。春华倒没表现出什么,但他却总感觉浑身的不自在。
现在他一走了之,再也听不到那些流言蜚语了,可春华姐还在村子里啊。她必须独自承受那些流言的攻击,被村里的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
事情因他而起,但现在他却无能为力。他屈从于世俗,向流言妥协低头,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是逃兵一样,将压力全部交由春华姐一人独自承担。因此,他心中对她感到非常歉疚。
三月初的天气早已春光明媚,可此时曹秋石的心境却异常郁闷。
这特么都叫什么事儿啊!自己和春华姐清清白白,什么事情都没有,但却被人无端造谣中伤。可想要自证清白,却是难之又难,就像老虎吃天,无从下口。自己总不能逢人便说,我们俩什么事没有吧?
这一切,让曹秋石深切地体会到了春华遭受冤屈时一样的愤怒和无助的心情,心中对那些造谣中伤者愈加忿恨。
到了学校,他无情无绪的倒在床上合眼假寐,不想一下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早已红日西斜。一看时间,已是下午四点多。他胡乱拿起一本书,却心如乱麻,又哪里读得下去。
正自心事缭乱间,忽闻窗外有人呼唤,却是苏娜在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