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棠一时间悲从心来,向来清冷锐利的眸子隐隐泛着殷红。她愣愣的看着巫玉鬼使神差的问了句,“自与大王相识以来,不知王,是否…喜爱过海棠?”
巫玉怔忪一瞬,也仅仅只是一瞬,他但笑不语,只是那鹰隼般的眼睛里根本没有半点温度,而环抱纤腰的大手也未动分毫,明明如此亲昵的举动可是只有秋棠才清楚那人的心有多冷。
久久得不到回应的秋棠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秋棠明白了,百花虽娇,然海棠却不是王心里的那支花。”
巫玉眼睑低垂,看向怀中被现实打击得有些摇摇欲坠的美人,一时间心里涌动着一丝酸涩,不知是为她,还是因为长久以来假面戴久了动了恻隐,只是再多的情绪也仅是一刹那便归为寂静。
巫玉宽厚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那久经沙场的手掌早就不复养尊处优的细腻,反而多了许多老茧倒刺,隔着单薄的舞衣让人产生一种来自灵魂的战栗,“阿棠知道的,孤不是惜花之人,姹紫嫣红在孤眼中若红粉枯骨。”
所以别对我再生妄念了,这是巫玉心中未说出口的话。
许是心有魔障,秋棠越是听他这样说心里越是郁愤难平,想她厌狄云也是将门虎女,虽然容貌娇艳可是偏偏生了一身反骨,不然也不可能不顾家人阻拦只身行走天涯。
男人都喜欢征服脱缰的骏马,可是身上长着傲骨的女人亦是如此,他巫玉就是那匹不易降服的骏马。
秋棠明白那句似是而非的未尽之言,只是她已经走到今日连母家都牵扯进去了,若是现在退出……
秋棠满目苍凉,突然间发现好像这个词仅是想想都显得格外荒唐,因为她救了一头能够迷惑人心的狼,自此便再回不了头。
只是秋棠怔愣一会,眼睑像是蝴蝶的翅膀微微颤动一下,郑重的抬起头看向巫玉那棱角分明的侧脸,“都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妾不求回报,只想我王能答应妾一个小小的请求,只是妾如今还未曾想到,等想好了再来向王讨要可好?”
调侃的语气让彼此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得到了缓解,两人就对视了几息,巫玉锐利的眼神隐隐带着探究,可是终究还是沉寂下来,这是他应给的,那句救命之恩不为过,“孤从来不赖账。”
秋棠其实并不如面上那样镇定,虽然两人相识不算久,可秋棠却清楚巫玉此人的性情,从不做毫无价值的事,就是每一个情绪都是冲着你背后的价值去的,偏偏就是这样敷衍到明眼人都能看清的假意虚情放到他的身上却变得神秘惑人,让人忍不住的沉沦其中,不愿从他精心编织好的美梦中醒来。
就像现在,他永远可以将自己的假面云淡风轻的揭开,丝毫没有让人拆穿的纠结与窘迫。像是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秋棠心里疑惑,那他当初对待圣女又是怎样?是像对待每个他利用的女人一样毫不珍视理直气壮,还是会在心底埋下深深的愧疚?
罢了,她已经想不清,也不想看清这人了。也许等到终有一日自己也可以看清他,到那时自己就死心了吧。
“那就多谢王上。”
巫玉深深看了眼秋棠,最后还是说了句,“海棠苑的秋棠夫人会是那个例外。”
会是那个三个月的例外,秋棠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人说的例外指的是什么,只要自己做一日秋棠夫人那份明面上的宠爱就不会改变,而她也会是后庭里无人敢欺的存在,这是他对自己救命之恩的报偿也是保证。
想她厌狄云骄傲一生竟然也会为男人的一句保证而感动?真是差劲!
秋棠默默在心里谴责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巫玉离开的背影,耳边回响的是他走前和自己说的最后一句,‘做云还是花选择权都在你手里,孤不会迁怒,这个承诺算孤送给你的。’
‘天凉了,那件披风的领子是水獭的保暖,留在你这比在孤那更有用,孤不喜欢你病恹恹的样子,海棠本该花团锦簇娇艳欲滴,蔓草芳谷一点红,孤的后庭兰草太多正好需要艳色添彩,樱红配你…正好。’
“夫人,大王走了,您…怎么不留下王上?”
流云见巫玉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海棠苑,再进屋看主子一身艳舞罗衣端坐软塌神色低落,往日灵动的双眼也失了焦距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一样,她还从未见过这样主子,自幼跟着她,流云记忆里的小姐该是恣意张扬有压不弯的脊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毫无生气自怨自艾。
“流云,你说…若是我做了错事爹娘会原谅我吗?”
秋棠有些恍惚的看着小桌上的烛光影影绰绰忽明忽暗,像极了自己此刻的心境,她知道自己这是明知故问,更大的隐患早已埋下,可是爹爹现在还只认为自己是在外面游历,家人哪知道自己一个将军之女竟成了巴方王的夫人,这弥天大谎该如何圆,无数的难题像是一个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一旦踏错便是万丈深渊,她的家人将承受自己试错的代价。
她该怎么办,现在巫玉还认为自己已将在巴方的经历告知荣威将军府,他哪知那几封所谓的‘家书’皆是自己伪造的。
流云眼中的担忧几乎化做实质,眼神闪烁了一下,上前几步小声说道:“夫人,您若是真的喜欢这,咱们就隐姓埋名过好自己的日子,可是若是在这巴方后庭生活没有大王的宠爱那是举步维艰。”
“王上性子冷,不像是能包容人的,您不能总按着自己的性子来,当初奴婢劝过您,他若只是一个普通的巴方人嫁了便嫁了,就算老爷夫人知道只当纳了个赘婿,可是他偏偏是巴方王,既然木已成舟,那便不能再让家里知道了。”
“只有两头瞒着,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流云想起将军那阴沉狠厉的脸身上一阵寒战,这事要是让他知道就不知鹿死谁手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