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咱们都赶了大半天的路了,下去歇歇吧。”阿兰看着病恹恹躺在车厢里的井方心疼的说道。
一路奔波劳碌当真是让井方的身子吃不消,井堂本想放缓脚步,不让她这般劳累,但是井方归心似箭就连乳娘都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日渐消瘦却无能为力。
“咳咳咳,无妨,咱们已经到了井国的境内了,再坚持几日就到了,咳咳……”
剧烈的咳嗽让井方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上更失了血色,摇摇欲坠的样子就像是经暴雨摧残后的落花一样,我见犹怜让人心忧。
“公主其实没必要这样急着回宫,准备大婚还有时间。”
乳娘从水囊取了些水浸湿了帕子,轻柔的为井方净面,看着她瘦削的小脸,眼神里尽是心疼,“您本来身体就弱,这样日夜兼程,受罪的还是自己,您这是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啊。”
凉爽的感觉给她昏沉的头脑带来一丝清醒,“我哪有您说的这般脆弱,不过就是一直以来深居简出不习惯罢了,再说,出来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也不知道阿娘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受欺负。”
井方提及此处眸光黯淡,眼角泛红倒真像是替母亲担心的孝女。
“公主纯孝,就算您担心大妃也不能置自己的身子不顾,大妃要是知道了也是会心疼的。”乳娘慈爱的帮井方将鬓角碎发抿到耳后。
“虽然父亲现在器重我,其实我心里明镜一样,那些荣宠皆是以我能为井国带来利益为前提的,今日能待我如珠似宝,等明日我失去了价值,他便能弃我如敝履,那些荣华也将成为过眼云烟风光不再。”
井方自嘲一笑,“乳娘,这就是君王之家,薄情寡义才是常态,情深义重只是伪装。”
乳娘看着井方笑容刺眼又心疼,像是历经沧桑的枯木再也不复往日的春华,可是他们的公主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一副单薄的身躯哪里撑的下这么多是非恩怨,荣宠不衰风光无限外人眼中的君王之爱不过都是痛彻心扉的心酸。
井方看乳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只不过那些同情从来都不是她井方所需要的。
井方敛去眼中的阴鸷,乳娘见公主黯然神伤,心里有对她又多出几份心疼,轻声安慰着,“公主且放宽心,您马上就要成为东宫太子妃了,好日子还在后面,其实离开了井国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您就自由了,不再用顾及君侯的喜恶,可以去做自己了。”
井方闻言勾唇一笑,声音轻柔的就像在说不相干的事,“我这辈子还能得到自由吗?恐怕在父亲眼中当我嫁入王宫的那日才是我体现价值的开始。”
阿兰知道自己不能多嘴,可是当看到公主这样低沉就对井昊的怨怼又深了几分。
“吁——”
马车突然停下,须臾,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霎时冷风灌进了车厢,激得井方瑟缩一下身子,再抬眼井堂高大的身躯逆光而立,阳光打在他的侧脸温暖了他冷漠疏离的眉眼,轻柔的声音像是冰雪融化后的小溪,“方儿,今日咱们先在客栈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赶路,不然你的身子吃不消的。”
“听话。”
井方刚要拒绝,就听他富有磁性嗓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同样也激荡着她的心,光晕斑驳她看不清男子的表情,但是那份不容拒绝的关切炙热滚烫让她难以忽略。
井方抿了抿有些干涸的嘴唇,微微颔首,“好,那就听堂哥的。”
井堂闻言轻笑出声,“方儿整理一下,堂哥在车外等你。”说罢就退出视野中,还贴心的关好车门。让车厢里才激起的涟漪又都回归寂静。
乳娘看了眼阿兰,“阿兰快给公主披上披风,这天气已经转凉了,公主身子弱可不能见风。”
井方瞥了眼笑成朵花一样的乳娘,哪里还能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此刻乳娘心里可是万分感谢井堂,要不是他公主哪能这样听话。
井方认命的随着两人摆弄,刚出车门就见一只修长的大手递到自己的眼前,井方烟雨菲菲的杏眼对上他深邃有神的双目,心中没由得安稳,恍神间白皙的玉手已经搭在那只有力的大手上,可能是经常弹琴的缘故井堂的指尖布着一层薄薄的老茧,轻轻触碰都让人心头发痒,井方垂着眼眸不想泄露自己的神情,任由着他牵引着自己下车。
“多谢堂哥。”直到井方平稳的从车上下来,才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慢慢抽回,只是她却没发现井堂的手收紧一瞬又倏然放开,快的仿若一个幻觉。
井堂眼中的异样一闪而逝,转而又恢复成那个温和暖心的兄长,“方儿,你的房间在我的隔壁,有什么事就叫阿兰来找我,还有,一会儿下人熬好汤药我就给你送过去,先上楼等等。”
井方瞧他这婆婆妈妈的样子倒觉得好笑,“堂哥,想不到清风霁月如你也有这么接地气一面,就是不知道那些心悦堂哥的贵女们,见到她们心中的天上月这样关心一个女子,是不是得醋坏了。”
井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好整以暇的看着井堂,那苍白得有些透明的小脸挂着几分揶揄的笑意,井堂心头一软伸手替她拢了拢披风。
倏时一片阴影笼罩在她的眼前,呼吸可闻的距离氤氲湿热的空气让井方生出退却的冲动,只听那道让人平生妄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人的眼中是怎样又与我何干,堂哥这辈子只关注我在乎之人心里的感受,所以方儿无需担心,好好调养身子,不然堂哥可是要生气的。”
井方心中一悸,长长的眼睫像是蝴蝶的翅膀轻轻颤动透露着心中的不安,正当此时井堂在井方诧异的眼神中后退一步,那些旖旎像是阳光下的泡沫一触即碎化为虚无,不知为何一种如万蚁噬心般的苦闷一点点蚕食她的理智,俘虏她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