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亭
“将军您这是…”
阿青见兕寒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从楼下上来,虽然有些惊讶但也未表现出来什么,立马上前打算接过来,不过却被兕寒拦住了,“不用了,我自己给阿好端上去,对了,去让他们准备点吃的,”
“将军,这的膳食应该还算不错,用不用单独让他们给公主做些细软的流食,兴许公主就有食欲了呢。”
兕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吧,你就去让厨房为阿好做些然后送到楼上。”
“是,将军。”
正当两人的身影分别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后,隐藏在阴影处的一道身影一闪而过,唯留一抹衣角转瞬即逝。
“吱呀”
兕寒端着药碗推门而入,本以为见到的是一个躺在床上病病恹恹的小团子,谁知道一进门就见到那个在车上‘吐了’几天的‘病人’此时正悠哉悠哉盘腿坐在床上,怀里还抱着点心盒子,吃的两腮鼓鼓的连说话的缝隙都没留,见到他来眼睛瞪得溜圆奶凶奶凶的,看起来气的不轻。
可是兕寒并不理会她的愤怒,径直走到床榻边坐下,将手里的药碗放在床头柜上,看她丝毫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只用溜溜的大眼控诉他的‘罪行’。
兕寒饶有兴致看向她高高鼓起的两腮,像是两团棉花球,兕寒恶趣味的伸手戳了戳,果然手感不错,不过这下小团子彻底炸毛了。
伸出手狠狠的拍下他的手,“坏人,莫挨我!”
兕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真是个记仇的小丫头。”
阿好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话,黑曜石般的大眼中闪烁着流动的光泽,好像难以置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艰难的咽下嘴里的糕点,“我难道不应该记仇吗!!!”
“你知道这三天我为了配合你演戏,把自己都饿成什么样了!”
兕寒剑眉一挑,狎昵的打量她一番,“哦?你说自己饿成什么样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小团子盘腿坐在床上,粉面玉雕的样子活像个年画娃娃,两只小胳膊都要胖成小藕节了,再看那小肚子就像个小肉球一样,这要还算是挨饿的结果,那一定是这世上最荒诞的笑话了。
“你说你要麻痹敌人,我赞成,但是那不能在伤害你妹的前提下!”
兕寒闻言摸摸鼻子,怎么听都像句骂人的话,但也没说什么,只能尽力的憋着笑听着她‘字字啼血’的控诉,还时不时地给出回应。
“你要我扮演病人还得是吐得上不了马,这本来就够费体力的,你可倒好,不仅不让我吃饱了,还克扣我口粮!”
“就连口肉都不让我吃!”
“兕寒!你实在是太可恶了!!”
阿好越说越生气,毫不犹豫的举起自己的小拳头重重的捶了他肩膀一下。
“哎呦!我的胳膊~”
兕寒夸张的将自己的身子向外边一歪,好像因为疼痛而面目狰狞的紧缩剑眉,为了逼真还用手捂着刚刚被捶打的位置。
可是这么‘逼真’的演技在阿好眼里却只得到一个评价,“太假了,”
阿好小大人似的摇了摇头,“我全盛时期捶你一下还不如挠痒痒劲儿大,更何况是如今‘饥寒交加’,‘饱受摧残’的我~”
兕寒实在是憋不住了,爽朗的笑声像极了清凌凌的山泉水融入了陈年佳酿的醇香,让人清醒又沉醉,也不知这种矛盾的属性怎么会同时汇聚在一个人的身上, 也许兕寒本身就是这样一种人,不然也不会将这极端的矛盾融合得了无痕迹毫不违和。
“你个小丫头还真不是个吃亏的主,我不就是让你少吃了三天烤鱼烤鸡吗,再说你吃的太饱这演起来也不像个身子不适的人啊。”
“要不是为了帮你救那女孩,我至于想这么个办法吗?”
“你别忘了,你要是不病呢,沧溟就不能买药,那小姑娘可就要坚持不下去了,你能忍心吗?”
“反正我是无所谓,征战沙场的人见惯了生死,除了我至亲之人其他人的生死我可不在乎。”
阿好嗤笑一声,“你少来,听说过自卖自夸的,就没听过自己给自己抹黑的。你要是这么凉薄的人,就不至于爱兵如子了,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兕寒闻言瞳孔一震,说实在话,自己是个怎样的人他还真有些模糊,他是个好人吗?
不,他不是。
这些年来死在他手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每当他手刃敌人时那种胸口传出的剧烈振奋像是永远活跃的火山,而那炙热的岩浆就像敌人鲜红的血液,通过他的视觉直观的予以他心灵撞击。
如果说他的心中还有善念那一定是因为眼前的小团子,他们兄妹就像是世界的两个极端,明暗黑白,极致的反差撞击却让他们两个人没有缝隙的契合成一个完整的个体,所有人都认为阿好有一个体贴入微的阿兄,殊不知那个粉团子才是将他拼凑完整的救赎,是她让自己也有了半颗悲悯世人的心。
阿好并没有注意到兕寒的异样,因为她此刻的注意力全被床头柜那碗冒着热气的‘黑汤’牵引着。
“你不会真给我喝碗药吧?”
阿好皱了皱鼻子,不怪她这样问,这空气里的确飘着一股浓烈的苦药味儿。
“演戏不得演全套,不然要是出了岔子不是让你白‘挨饿’了么。”
兕寒调笑着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就连兕寒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一和这丫头凑一块就变得幼稚起来,每次总是想把她逗到炸毛才停手。
阿好瞪了他一眼,不过毫无威力,不知道想到什么,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你进来时可有人跟着。”
兕寒闻言微微颔首,
阿好一听心里一慌,“那还得了,咱们说话不会都让人听到了吧。你怎么也不提醒我,要是穿帮了我这不是白挨饿了么!”
兕寒刚想夸奖一下小公主的机警,谁知还未开口就听到这么句煞风景的话,果然不能对她抱有太大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