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文溜达着来到东屋男人这桌,看见他们正喝到兴头上。刘大爷红着脸,正在口沫横飞的白话着他当年遇到熊瞎子的事。
齐文来了兴趣,忙凑近点听了起来。
“那是八十年代初期的事,好像是八二年。”刘大爷半眯着眼睛回忆道。
旁边一个瘦高的年轻人插进话来:“刘大爷,是八二年,那年冬天我们哥俩也上山打猎去了,还打了一只野猪来着,我记得很清楚。过了没几天,就传出来你和黑瞎子大战的事了。吓的我俩那个冬天在没上山。”
齐文顺着声音看了过去,认出了这是住在村西头的老王家哥俩,早年也是靠打猎为生的。
刘大爷听了王家老大的话,点了点头,说道:“是啊,那年冬天雪老大了,老人们都说雪大这些畜生出来找食的多,于是我就带着我家的两只大猎狗,背着枪去山上碰碰运气,只想着能打个兔子、狍子啥的就行,没想到能遇到那玩意。
自顾自喝了一口酒,刘大爷接着说道:“当时,我去的是西面棒子沟那边的山里,那时候那边地不多,就有老王家自己开的几块苞米地,就在离那块地的不远山坡上我碰见那头黑瞎子的。
我估摸着,那黑瞎子肯定是记着这块地了,说不定秋天的时候就来这块掰过苞米,冬天一般它都猫洞里,这会可能是醒了,饿急眼了,所以又出来奔这块地来了。
我俩一照面,给我造一愣,心想怎么碰到这么个玩意。但是瞅着个头也不是很大,自己有枪有狗的,心里就想着照量一下,万一打死了,那熊身上可都是宝贝啊。现在想想,那时候还是年轻,虎了吧唧的。
我端起土枪,枪里早就压好了弹药,搂头盖脸地照着熊脑袋就是一枪。那时候也是年轻,经验不足啊,哪能照脑袋打呢,咱那枪都是枪沙的,离远了都散开了,杀伤力不大。
果然,打是打上了,但是好像没打死,反而给它打急眼了,瞪着一对小眼奔着我就冲了过来。
我一看,也来不及再上弹药打第二枪了,赶紧跑吧。
转身撒丫子就往林子外面跑,可是地上的雪太厚了,根本跑不起来,没跑多远,就让它给追上了,我一着急,就摔倒在地上了。
刚翻过身,想爬起来,就看那黑瞎子已经来到跟前,眼瞅着就要一屁股坐我身上了,我一着急,就拿着手里的土枪胡乱向上捅,可能凑巧捅它眼睛上了,它嗷的一声就站了起来,我连滚带爬的也起来了。
他看我起来,抬起爪子就奔我脑袋上来了,我左手下意识的往上一挡,就觉得胳膊上一凉,扭头一看,膀子上血渍呼啦的,心想,这下完了,胳膊这不废了吗。”
“那后来咋整的,咋跑回来的?”桌上有人着急的问道,显然也是没听过这段往事。
大老刘顿了顿,略带悲伤的低声说道:“这可得说是多亏了我家那两条大猎狗啊,特别是那只叫赛虎的。我现在都记得,虽然我以前带着它们也撵过兔子,打过狍子,但这么大个的熊可是没碰到过。”
它俩那天可能是见我淌血了,也急眼了,狂叫着围攻起黑瞎子来。
俩狗还知道配合,一个在前面骚扰,一个绕后面掏裆,引的那黑瞎子没空搭理我,光对付那俩狗了。
绕了几圈后,终于被我家的赛虎找到机会,在熊的篮子上狠狠叼了一口,这狗也挺狠,咬住了还不松口,在那一劲的摇头撕扯着。
这下可给那熊惹急了,扭头就给了赛虎一巴掌,这一巴掌可是不轻,当时就给赛虎打飞了出去。
我一看胳膊上的血流个不停,心里感到不妙,赶紧趁着黑瞎子和狗打斗的机会悄悄溜走了,那黑瞎子估计被狗咬急眼了,撵着它俩边追边跑远了。
我这才出了林子,简单包了包胳膊,下了山。
也是点高,正巧那天大道上有辆盘道林场的运木材大车,拉着我去了沙河沿镇卫生院,给我胳膊止了血,又缝吧了缝吧,这才捡回了一条命,不过还是作下了病根,到现在,这伤疤阴天下雨还刺挠呢。”
齐文听的也是惊心动魄,心情跌宕起伏,既为刘大爷捡回一条命感到幸运,也为那两条狗的忠勇感慨万分,想到这,他连忙问道:“刘大爷,那两条狗后来咋样了?”
刘大爷回头看了看齐文,叹了一口气,说道:“它俩后来倒是回来了,但赛虎伤的太重,没两天就咽气了,另外那条在赛虎走了以后,也没了精气神,没两年也跟着死了。”
说完,大老刘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酒杯重重的顿在桌子上。
“白瞎了啊。”周围一桌人齐声叹息道,也共同举杯跟着喝了一个,像是在一起缅怀大老刘家的那两条狗。
是啊,农村几乎家家都养土狗,这种狗不挑食,通人性,能护主,看家护院一辈子,忠心耿耿。
农村很多人都对自家的狗有很深的感情,齐文记得上辈子他家也养过一条大黄狗,后来得病死了,齐文还伤心难过了好几天呢。
接下来,看话题有些沉重,大家伙连忙换了个话题,又吆喝着喝了起来。
酒席一直持续到晚上4点多才结束,正好连晚饭也省了,宋春芳蒸了一锅馒头,大家伙就着剩菜吃完主食,就各自回家去了。
大老刘拿了几根灌好的血肠,割了点五花肉回去包饺子,说这肉包饺子比纯瘦肉的香。大姑、三舅这些实在亲戚,宋春芳也分别一家给带了几斤肉回去。
最后一算计,这头猪还剩下了五十多斤肉,一个猪头,两个肘子,四个猪蹄,一条猪尾巴。
齐卫东把肉切成小块,分别装进几个小袋子里,然后连同其他的一起扔到院子里的大缸里,上面盖上一层雪,这就是户外天然大冰箱,雪化前,这些肉够齐文家吃一阵子的了。
第二天,宋春芳忙着炼油滋啦,靠荤油。
这个年代,农村家家户户都靠这种油来炒菜,很少用豆油,特别是吃不起肉的家庭,整点带油滋啦的荤油炒菜,多少也能尝个肉味。
昨天剔下的板油被宋春芳切成麻将大小的方块,堆了满满一盆。
大铁锅中添少许清水,将整盆板油块倒入锅中,灶中慢慢加柴,保持文火慢慢熬。
板油块滋滋啦啦的在锅中响着,荤油慢慢的浸出,板油块也逐渐变得焦黄,最后成了油滋啦。
这时,宋春芳拿来装荤油的陶罐,慢慢的用勺子将荤油盛进去,每勺中都带进去几粒油滋啦,这样以后炒菜时可以当肉用。
锅里剩下的油滋啦被盛起装到一个大铁盆里,宋春芳说等着用来做馅包包子。
齐文拿了一个小碗,从装油滋啦的大盆中挖出了一碗油滋啦,趁热撒点盐面,用手抓着吃起来。
真香!齐文端着碗进了东屋,齐武他们看到有好吃的,也凑过来拿着吃。
很快一碗油滋啦就消灭了,不敢再吃了,小孩肠胃弱,吃太油了容易降着。
接下来的三天,齐卫东没闲着,不停的往家采办着年货。
今年赚大钱了,这个年可以过得宽绰点,红灯笼、鞭炮、呲花、二踢脚,冻柿子、冻梨、桔子瓣糖,花生、瓜子,一样样的,都没少买。
他还坐车去了趟沙河沿,给齐文的爷爷奶奶送去二百块钱和十斤肉,两瓶酒。
宋春芳也很忙碌。连齐文都被她指使起来,帮着烧火,切菜啥的。
馒头蒸了两大锅,都拿出去冻上了,干果儿、萝卜丸子各炸了一小盆,也炸了点小酥肉,就是肥肉外面裹上面炸的那种,齐文小时候最爱吃了。
该准备的都准备齐活了,就等过大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