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谈仙谈,顾名思义,就是一群神仙在空谈。
当然,这种话不能明说,他们自己知道就好。
这场会晤由青云社主办,八卦阁随时跟进,所谓新年新气象,九位宗主能谈成什么样,修真界就什么样。
有些人一年只见这么一次,为了把对方比下去,那必然是要装逼的。
但今年不同往日,现在参加仙谈会的只有八个人。
萧之悌果然缺席了。
谢长期作为东道主,显然要坐主位,可因为萧之悌没来,尊客席位一边多一边少,不止是看着不顺眼,而且大家都表示,这种捧高踩低的安排,没人想坐最远。
去年宋洺招待时,他们是坐船室里的,很有闲情逸致,自然不会有人抱怨。
谢长期便想了个公平的办法,于是,八个人围着一张圆桌优雅地坐下。
乔平君是负责记录这场会议的八卦阁吏官,她看了看众人的位置,贴心询问道:“需不需要再加点瓜子花生之类的东西,喝喝小茶边吃边聊呢?”
裴茗呃了一声,“你别说,你还真鳖说,俺们来吃百家饭了。”
宋洺道:“八个人不是很好安排座位吗?直接一边四个。”
明若清:“嘿嘿。”
傅应承道:“小谢啊,我觉得之前的安排就挺好,你我换个位置就行。”
南初七道:“不如和我换,让我坐最上面。”
沈年:“............”
唐多令:“............”
一圈下来还是宋洺的建议靠谱,所以最后变成了面对面的八人谈判桌。
乔平君只好划掉重开。
本次安排没有什么特殊性的含义,哪四个人为一边,就真的只是随便坐,讲究一个先到先得。
明若清赶得晚,拿了最后仅剩的席位,她看看对面,又看看自己这边,接着猛地抬头,“为什么这里只有我一个女的?”
宋洺扯着她坐下,“真给你惯得,你不想坐就出去。”
比起这边窝里斗的场面,对面可真是太和谐了。
“你先请”的声音此起彼伏,但没一个真正坐下的,大家都很有礼貌,好像不熟的样子。
裴茗掀起衣摆,很从容地席地而坐,她温和笑道:“彰显仙家风范,自当雅量。”
傅应承也跟着入席,微微颔首,“正是。”
他又转头朝南初七和唐多令笑笑,老人家把场面话做足:“真是许久不见二位了啊,思情巾帼不让须眉,初七上次拔得头筹的事我也还没来得及贺喜的。”
“哪里哪里,”南初七回以一个礼貌的笑容,“感谢傅老主持仙剑大会,让我等有展示机会。”
唐多令也躬身问候了一番傅老,见他满头白发,让他多保重身体之类的。
南初七就知道过于极端的长生不老术没有好处,一味借助药物只是暂时维持外表,实则内里还是这样,不如顺其自然勤加修炼,现在的傅应承看着才顺眼。
秉承着尊老的优良品德,大家都顾及他的身子,所以一开始,谈判桌的两边是有在好好说话。
犹如刚才“你先请坐”的客气。
但越到后面,因为本身就是八人分坐,你来我往间就形成了两方对立阵营。
那必然是不能让自己认输的。
从委婉的吹嘘变成光明正大的吹嘘。
而且一个比一个离谱。
乔平君写着写着发现不对劲:“嗯?金阙阁一个月就可以赚八千八百八十八万??”
这裴茗是死在那个八上了吧?
“昆仑虚随便拎出来一个扫地的都能爆杀......对面?”
请问...这是可以说的吗?
她抬头看了眼沈年,见这位宗主端端正正地坐着,如此有涵养,实在不像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
身后的门生低声询问:“姐,咱这怎么记录啊......”
八位宗主是逞一时口舌之快了,但无论哪一条,好像都不能示众吧。
乔平君不动声色地偏了偏脑袋,丝毫不慌张道:“你就写,金阙阁资助贫困弟子,昆仑虚行侠仗义,守护一方安宁。”
门生:“............”
明白,彰显仙家风范,自当雅量。
会议的第一轮总体来说,捧高自己拉扯对家,使用精神攻击法,讲究敌进我进,敌退我还进的迂回战术方针,圆满结束了上一年的各项总结。
接着,以谢长期为首,讨论仙剑大会以及下次仙谈会等活动的举办地点。
简单而言,谁主持这些谁沾光。
上次仙剑大会由归云宗和离中教联手操办,为了保证公平公正,唯一的缺憾便是本家无法参与,这是在去年就已规定好的。
先看仙门底蕴,如今因为门派和宗门间此消彼长,两边都要平衡,所以下一次应该轮到门派之首昆仑虚了。
但三花庭能打出这样的成绩,南初七第一个就被提名。
众人好像都没有异议,毕竟是真的眼热三花庭能占前十甲五个名额。
他没动身,抬手接住谢长期远远丢过来的玉牌,然后才说不行。
宋洺道:“如此殊荣为何不接?你已经拿过第一了,总该给其他人一个机会。”
给谁机会?给他弟弟一个机会,还是给那些没有上过榜的人一个机会?
都说机会是靠自己争取来的,让南初七主动退出,哪有这样的道理。
再说了,他也不觉得自己的退出就能让这些人爬得更高。
“上回领奖时我就说过,等我先做十年第一再考虑别的,这才第几年?”南初七眉梢一挑,手上正转着那块玉牌,笑容很有几分兴味,没有人能够无视他的嚣张。
“如果大家都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就请诸位看我一直拿第一吧。”
说着,也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他就把手中玉牌抛给了唐多令。
若看百年底蕴,三清观当然够格。
唐多令太会搭腔,她几乎是一接到玉牌就立马行动,颔首道:“期待诸君的到来,能让三清观蓬荜生辉。”
风水轮流转,如今是该三清观轮一回了。
八卦阁门生又在偷偷问乔平君这个该怎么记,是把南宗主刚才的话全部写下来吗?
这么嚣张,场上所有人都得敬他三分。
乔平君及时止损,她说:“三清观力排众议,下一次仙剑大会将在渝州举行。”
“哦哦。”
注意力再次转回宗主们身上,只听傅应承道:“明年的仙谈会也不用提名初七了,没过多久便是秋日狝猎,本来就由三花庭负责,你们倒是轻松。”
南初七点点头表示赞同。
就喜欢这种座位安排,同一边的人总有种莫名的团结感,挨骂了还有队友帮自己骂回去。
今年的傅应承难得没有把矛头指向碧落霞,自从萧之悌缺席,他也不提议让明若清退位了,但引入新的仙门,他让大家考虑考虑。
就在九位宗主年年争谁最强的时候,各地早有好几家仙门在偷偷干大事,已经无限接近于修真界第十大宗门的地位。
每次说到这事,离中教和金阙阁都会自动出来打擂台,一个推天水的苍韵阁,一个推奉天的天罗庵,其实就是疯狂拉盟友。
但因为今天裴茗和傅应承坐在同一边,也就不窝里斗了。
“小茗啊......”
“哎,怎么了傅老?”
“你听我的,今年咱让苍韵阁补上仙客门,明年我帮你推了碧落霞换天罗庵。”
“好主意!”
明若清:“我听得见。”
傅应承三言两语就让裴茗愿意为他冲锋,最先说“自当雅量”的人是她,但现在疯狂挑衅对面的人也是她。
裴茗上蔽天听,下诓百家,独自单挑四座仙门,南初七就知道这天下将由她一人执掌。
“我告诉你们!苍韵阁我认定了!”
“不支持,应该是云中的天道宫。”这是沈年的声音。
“你不支持?你不支持?你他妈算老几?”
“妈的!”明若清本想掀桌而起,但桌子太重没掀起来,“我忍够了!拿我的门派,以你的名义!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像你这种不要脸的人!你屎壳郎戴面具,臭不要脸!”
裴茗也不甘示弱,中气十足地喊道:“我↘焯!”
她们......居然打起来了?
不止是裴茗冲过来和明若清单挑,因为动静太大,她真的凭一己之力决斗四个人。
能掀的、能砸的,都在这一刻成为了宗主们的受害者,矛盾激化后达到顶点,此起彼伏的对骂声就演变成了一场肢体冲突。
瓷器落地而碎,唐多令的身子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这是......几个意思?”
南初七若有所思地念了一遍裴茗说的“自当雅量”。
历史总是如此相似,记得上次在渝州时,大家就是这样打起来的。
他也终于知道付清乐为什么总爱扯别人头发了。
两人坐着默默看了一会,唐多令彻底明白,她从这场混乱中得出一个结论:“仙家风范,不服就干。”
南初七猛地回头,因为不确定还多看了几眼,见唐多令居然站起来了。
“不是,你又几个意思?”
她面上平静,实则拳头捏得生紧,“裴宗主是我见过最有种的女人。”
一人单挑四人,真的很厉害。
不,裴茗不是孤身一人,唐多令选择加入。
除了傅应承没人敢动以外,需讲究一对一的公平竞争,南初七依稀记得自己坐着坐着,突然被对面两个人暴揍。
这个世界终于疯成了他们想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