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遣退江其斌,抬头问拂冬道:“表小姐可安顿好了?”
拂冬道:“适才进来看见香露引了表小姐去厢房处了。”
“这两日便让香露香云服侍她吧,明日也不要去扰她起床,这丫头爱睡懒觉,让她睡去。”
姜雪吩咐完,面上显露出疲倦之色。
“奴婢适才已经让人去烧了热水,殿下稍候,我与晓春这便为殿下准备沐浴。”
姜雪点点头,又道:“贺哥哥拿来的药,顺便去取来给我服用吧。”
姜雪服下药丸,坐于浴桶之中,只觉浑身疲倦。
贺知林给的药似乎很是助眠。
姜雪沐浴片刻,便道困了。
晓春与拂冬为她梳洗擦干,便侍候她睡下。
临睡前,姜雪交代道:“明日阮义隋或许会回来,你们若见到他,找个不当眼的地方让他稍歇,再来唤我过去就行。”
二人称是,晓春吹灭了蜡烛,便与拂冬一起退出屋内。
翌日清晨。
姜雪甫一睁开眼,便看见卢琼双眨巴眨巴的大眼珠子。
姜雪皱眉,声音慵懒,问道:“你大清早的在这做什么?”
卢琼双没有换洗的衣衫,便只能换上了姜雪的衣裙,宽袖的天青色绸纱齐胸襦裙,整个人别扭得很。
“表姐,”她一边扯着繁琐的袖子,一边伸手去扶姜雪起身,“今日带我出府买几身衣衫吧,你这衣裙太长了,我穿着好别扭,跑起来都怕被绊倒。”
“你从前不是不到日晒三竿都不起的吗?”姜雪半倚在床靠上,“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顾府的床不舒服?”
“不是,”卢琼双沮丧道,“我在东海时,天不亮就要被师父抓起来练功。早就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了。”
她指指院外,道:“我都在外头练了好一会儿了,见天色渐亮了才敢进来的。”
“看来你这师父倒是改了你不少陋习。”姜雪笑道。
这几晚她睡得甚好,看来贺知林的药还是有安神助眠的作用。
晓春与拂冬推了门进屋,道:“殿下是否还要再睡会儿?”
姜雪摇摇头,道:“替我梳洗吧。”
不多时,拂冬捧了热水进屋,姜雪下床洗了把脸,便任由晓春替她梳妆。
卢琼双在旁百无聊赖,道:“表姐平日在这顾府做些什么?”
姜雪笑道:“能做什么?我才来几日,不过是吃饭睡觉罢了。”
卢琼双道:“那岂不是太乏味了?不若我们今日便出府逛逛吧!”
姜雪看她一眼,懒懒道:“你最好还是老实待着,别出了门闯出什么祸来,到时舅母来把你绑回去,我可帮不了你。”
卢琼双叫道:“我又不是天天闯祸!”
她小脸皱成一团,走到姜雪边上可怜兮兮道:“表姐,我真的需要几身像样的衣衫。”
“你觉得我的衣衫不像样?”
“那倒不是,就是这衣裙太华丽太繁琐了,这种锦绣装束放在表姐身上,便是窈窕淑女,放我身上就是四不像。”
她指指自己简单的高马尾束发,道:“你看看,这搭吗?”
拂冬与晓春看了一眼,都轻笑出声。
姜雪拗不过,道:“那便领你出去吧——不过,不管等下我作何安排,你都老实照做,不然你就待在屋里头绣花吧。”
卢琼双乖巧点点头。
一旁的拂冬也着急地看着姜雪。
姜雪道:“知道你什么心思,今日你便同我们一同出门吧。”
拂冬立时扬起笑容,连连谢恩。
她转头吩咐晓春:“你就在府里,料理后院这些事。若阮义隋来得早了,叫他把要禀报之事写下来,等晚些我回来交给我便是。”
晓春称是。
晓春正要给姜雪挽髻,姜雪道:“挽个简单的发式即可。”
不多时,晓春给姜雪梳就一个单螺髻,问道:“殿下是簪花还是戴些珠玉首饰?”
姜雪伸手,只拿起一支祥云嵌红玛瑙绿松石金簪,递给晓春。
晓春簪上,又拿来一件姜黄色素纱襦裙为姜雪换上。
姜雪一拧头,只见卢琼双坐在桌边双手托腮,双目发直地盯着她。
“表姐,你可真好看。”
姜雪并不搭理她,只对拂冬道:“去让门房套车,就说我同表小姐要去卢相国府上。你再去找三顶长帷帽,收好放到车上。”
卢琼双惊呼道:“什么?去哪里?!”
姜雪笑意盈盈对她道:“你若是想出门逛,想短时间内不用回相府绣花,你就......”
“老实照做......”卢琼双嘟囔道。
姜雪满意地点点头,又对晓春道:“去我的嫁妆里寻些妥帖的礼物,一同送去车上。”
晓春颔首,立时出门去做。
姜雪对卢琼双道:“一会儿我带你回相府,你少说话,我自会同舅母求情,留你在顾府做客。”
卢琼双点点头。
两姐妹出门,姜雪又带上了徐翀、甘宁二人,还有侍卫仆随若干。
马车行至卢相府门外,姜雪让徐翀去扣门,不多时,便从里头出来一行人,为首的妇人着急地一路小跑到车前。
“许氏给殿下请安,殿下大驾光临,奴婢有失远迎,望殿下恕罪。”
拂冬推开车门,姜雪探头见到那妇人在仆跪在地,道:“许娘子快起来,原是本宫临时起意,你何罪之有?”
卢琼双不情不愿地下了车,伸手去扶姜雪下车。
“许嬷嬷,阿娘呢?”卢琼双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许娘子从地上起来,弓着腰对姜雪笑道:“我家夫人正在内堂准备着,候着殿下呢。”
姜雪笑了笑,道:“那就领本宫进去吧,不好叫舅母久等。”
卢琼双紧紧跟在姜雪身后,悄声道:“表姐一会儿可得帮我说话,我阿娘现在可吓人了。”
姜雪淡淡道:“你话少些,挨骂自然也少些。”
不多时,便来到了内堂。
堂外站着好几排仆婢,为首的是名丰腴的美妇,穿着紫金绣芍药缎袄,看起来四十多的年纪,除了腰身粗些,脸蛋倒是保养得宜。正是卢相的儿媳沈氏。
“阿娘......”卢琼双低声喊了句。
“舅母安好。”姜雪走近,笑着问候她。
原本正横眉竖目瞪着躲在姜雪身后的卢琼双的妇人,立时换上笑容,对着姜雪稍微欠了欠身,道:“见过殿下,劳殿下惦念,臣妇一切都好。”
姜雪见沈氏表情转换之快有些滑稽,又瞅着卢琼双和她二人,一个像耗子一个像猫,不由得有些忍俊不禁。
她掩嘴轻笑道:“大婚时相府送了许多贵重的贺礼,本宫一直惦记着来答谢舅舅舅母,恰巧昨日见到琼双,今日便同她一起过来了。”
沈氏笑道:“殿下太过恩重了,快里面请,我让人备了好茶水,候着殿下呢。”
姜雪笑着点点头,抬脚往内堂中迈步,却被卢琼双拽住袖子。
“表姐,还要坐啊......”
沈氏转头冷着脸拽下卢琼双的手,道:“一点规矩都没有,对着殿下怎能拉拉扯扯!”
卢琼双一脸欲哭无泪的模样,直教姜雪看得想笑。
三人在堂内坐下,姜雪与沈氏话了半晌家常,卢琼双一直闷闷不敢开口。
姜雪见日头已高,正欲开口辞行。
恰好沈氏道:“殿下,中饭已让人备好了,就留下用了饭再走吧。午膳前公公与官人也就回来了,双儿也在,刚好能热闹热闹。”
“舅母,雪儿就不多留了,顾府还有些事要做。”姜雪婉拒。
沈氏面露惋惜,对卢琼双道:“双儿,好生送殿下出去。”
卢琼双张口正欲说些什么,姜雪笑着道:“倒是忘了这茬子事儿了。舅母,雪儿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舅母能同意。”
沈氏道:“殿下但说无妨。”
“我整日在顾府里,除了理些后宅的事,素日里也是无趣得紧,”姜雪拉过卢琼双的手,道:“能否让琼双到顾府陪我几日?她这几年游历有成,许多趣事都还未曾说予我听呢。”
卢琼双傻笑着连连点头。
沈氏道:“昨夜她已经去叨扰殿下与驸马了,怎么能......”
“舅母......”姜雪声音放软,用撒娇的调子道:“怎会是叨扰呢,雪儿真的想让琼双陪我几日。”
沈氏咬咬牙,看了自己不成器的女儿一眼,见她笑得一口白牙都关不住了,直接冲她发火道:“是不是你,自己不想在家待着学规矩,就去烦扰殿下来给你求情!”
卢琼双摇头,谨记姜雪的话,愣是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姜雪起身去扶住沈氏的肩,温声道:“舅母,学规矩在哪儿都能学,不若就由我带着她学,这样一来,我既有表妹作伴,表妹也有人看着,不是两全其美?”
沈氏无奈,只得起身拉着姜雪的手,道:“好吧好吧,便只能叨扰殿下了,若她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殿下只管让人把她丢回来就是。”
卢琼双见目的达成,拉起姜雪的手就要走。
姜雪向沈氏辞行,沈氏陪同着走到府门外,姜雪正上车时,转头看见沈氏一脸生气地对着卢琼双耳提面命些什么。
卢琼双像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看着姜雪上了车,赶忙道:“阿娘那我们就先走了啊——”
然后飞快地跳到车上。
姜雪无奈地摇摇头。
二人坐在车上,卢琼双揉着额角道:“这两年没见,阿娘絮叨的本领真是越来越吓人。”
姜雪让拂冬拿出准备好的帷帽,示意她二人带上。
卢琼双奇道:“戴这个做什么?”
“怕你晒得更黑,给你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