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热,蝉鸣缭绕在翠绿的树梢,连绵不绝,平添了些许燥热。
人流穿插在躁动的空气里。
高芸身穿一条黑裙,微垂着头,望着黑色棺材里的老人,保持缄默。
老人是好友的爷爷,面容慈和平静,无言平躺在棺材内,好似安详逝去。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是在睡梦中突然离开的。
直至第二天,老人的家人才发现这事。
哭声,呐喊声,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和痛苦沉沉压在这家人身上。
尤其是从小和爷爷最亲的好友。
她在公司接到电话那一刻,手指发颤,人都傻了,脑袋像是一片空白。
当时高芸和她正在下楼取文件。
若不是高芸及时扶她一把,对方险些踩空摔下楼。
高芸刚想说她两句,一扭头,却发现,女人无声哭红了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动了动唇却无法发声,像哑了一样。
后来高芸才知道,她爷爷去世了......
此时在灵堂,高芸都能听见,好友在身后啜泣的声音,压抑又难掩悲痛。
高芸不经意转头,却愣了一下。
只因本该躺在棺材里的老人,此刻蓦然站在她身后。
老人的目光投向家人,面带悲伤,亦有愧疚。
大概是察觉到什么,老人缓缓扭头,对上了高芸的眼。
“你能.....看见我吗?小姑娘。”
老人有点惊讶,但眼神却流露出一丝隐隐的期待。
高芸点了点头。
“那你能帮帮我吗?”
“你应该和我孙女小玲相熟吧。”
小玲便是高芸的好友兼同事。
闻言,高芸再次点头。
“那孩子的生日正好是今天,本来我答应过她,一定要陪她过的,可我走得太匆忙,连声......抱歉都来不及说。”
老人慈爱的眼神看向他的孙女,一字一句满是温柔和无奈。
“也来不及告诉她,生日快乐。”
“你能帮我告诉她吗?”
老人诚恳提出最后的心愿。
高芸叹了口气,轻声问,“那要怎么样让她相信是你说的呢?”
老人温声道 : “告诉她,小熊藏着老地方,我希望她能够像以前一样热爱生活,我和小熊会永远陪伴她,让她千万不要觉得孤单。”
听完,高芸如他所愿那般,凑近好友耳边轻声将老人的话重复了一遍。
小玲当即捏住高芸的肩膀,不可置信地和她对视,捂住嘴,泪水再度夺眶而出。
“爷爷.......”
高芸安慰式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见最后的心愿达成,老人笑着对高芸说了声 : “谢谢。”
高芸偏头,微微眯了下眼。
不远处一片白光忽现,老人浅笑转身,缓缓走了进去。
这番奇幻的场景出现,高芸却神情舒缓,并无半分惊讶。
毕竟,这不是第一次了.......
有时,高芸甚至会主动帮助鬼魂,希望他们能放下对世间的执念和负担,释然并安心离去。
像是——鬼语者。
从最初的抗拒和忐忑,到现在的心静如水,高芸已经变了。
因灵堂内沉重的气氛,高芸离开时,眼眶微红。
她仰头看向晴朗的天,身后的哭声,喧闹,喇叭声逐渐远离,可混合在一起,听得她心情莫名低沉,黯淡。
又到夏天了......欢欢。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
“早上好啊!小芸。”
正打算去买菜的林秀清刚关好门,瞥见恰好开门的高芸,笑着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林姨。”高芸也微笑回应。
一听高芸也要去菜市场,林秀清便提议结伴,也好热闹些,高芸欣然同意了。
一路上,两人聊得有来有回,气氛颇好。
菜市场林秀清碰见相熟的大妈,对方甚至掩嘴轻笑,打趣两人像母女。
林秀清虽张口否认,上翘的嘴角却没下来过,可见心里是开心的。
这个小插曲过后,高芸没当回事。
可林秀清开始有意无意打听起高芸对傅禹礼的看法。
高芸不傻,自然探出林秀清想把她和儿子凑一对的心思。
但高芸全程表现只有礼貌和客气。
见状,林秀清心里失望,面上也没再提,只道可惜。
她不知道的是,看似无意的高芸,实际上对傅禹礼动过心。
毕竟一个身材颜值在线的男人,不说在外正气凛然的警察身份,单是平等待人,从容不迫的性格,点到为止的绅士风度都足以让人感受到他的个人魅力。
因这双阴阳眼,高芸和傅禹礼接触渐多,了解他越多,很难不对他产生好感。
不过,高芸能敏锐发觉,傅禹礼对她并无多余的情愫,只当她是个普通朋友罢了。
所以,高芸快速掐灭了那点琦念。
偶尔听林秀清念叨傅禹礼相亲失败,不开窍,甚至怀疑儿子性取向时,高芸都失笑。
高芸心想,若不是情况特殊,她真想告诉林姨,你儿子正常得很。
哪里是不开窍啊......
分明是早早动过心,只是藏得深。
回想起某个“大言不惭”,说她们会在现实相遇,一直陪伴她的家伙,高芸唇角的笑意突然浅了许多。
骗子.......
大骗子。
——
警局。
恰好来到下班的时间点。
“队长,明天周日休息,今晚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啊~”
廖野挑眉一笑,自来熟搭上傅禹礼的肩膀。
“喝酒伤身,我不喝酒。”
傅禹礼面色平平撇开同事的手。
“那咱们几个等会去ktv唱唱歌放松一下,你去不去?”
“不去。”
“啧,还是老样子啊。”对于傅禹礼的拒绝,廖野耸耸肩,撇嘴吐槽他,“不是我说,你不在家就是警局,除了工作,你的生活估计只剩下一摊死水了吧。”
“你这老年人作息,也太没趣了。”
傅禹礼淡淡看了他一眼。
廖野不自觉挺直腰板。
即便如此,他微凸的小腹依旧明显。
察觉傅禹礼视线停留几秒,廖野的肩膀又被对方拍了拍,还听到他语重心长叮嘱了句 : “少喝点,注意锻炼,不然小肚腩要变大肚腩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像是无声嘲笑。
廖野恼羞成怒 : “!”
其他同事看在眼里,互相偷笑,还调侃廖野,傅禹礼就算是“老年人”作息,也比他这个“年轻人”要“强”得多。
下班后,傅禹礼开车回到小区。
也是缘分。
等电梯时,傅禹礼遇到了高芸。
高芸 : “下班了?傅警官。”
傅禹礼 : “嗯,刚下班。”
礼貌交流几句,两人之间又没了话。
一起上电梯,无言。
一起下电梯,无言。
以往高芸未免尴尬,会客套多问几句傅禹礼的近况,但今天,许是心情不太好,她没主动开口。
等傅禹礼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时,一句好似不经意的询问传了过来。
“傅警官还记得欢欢吗?”
闻言,傅禹礼开门的动作一顿。
他侧身,黑眸倒映出女人平静浅笑的脸。
高芸也摸不清为什么要问,但一开口,还是选择问了出来。
“咔哒”一声。
傅禹礼不动声色打开了门。
高芸本以为他没听清,可随即听到男人微叹了口气,声音清凌凌回了两个字。
“记得。”
大概是不想多聊,房门在高芸愣怔的注视下,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