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预设过长定公主对质的情景,但林鹤云的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加快了。
他原是跪趴在紫宸殿中的,在长定公主走进来之后,难免下意识抬头看了看。
此时阳光从殿门处透进来,似为来人镀上了一层金光,也将来人映衬得特别高大。
林鹤云眯了眯眼,试图在光芒中将来人看清楚,却发现只是徒劳。
待到长定公主在他身侧站着的时候,他才终于看清楚了。
长定公主神色淡淡的,随意朝他看了一眼,凤眸中什么也看不出来。
不知为何,他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
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铺天盖地而来,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即使是刚才面对皇上震怒的时候,他也没有惊这样惊慌过。
长定公主出现得如此突然,神情又如此平静,让他清晰地意识到,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发生了。
是什么事情呢?
“小九,你急着见朕,是有什么紧要事情吗?”永宁帝温和地问道,神色语气一如之前。
听闻郑吉求见的时候,永宁帝心中霎时涌出许多想法。
在林鹤云求见的时候,小九就在殿外求见了。
这是巧合呢?还是小九的消息灵通?
林鹤云刚招认了姜家,便是小九没有到来,他也要传唤小九的。
如今她来了,那就正好……
永宁帝压下了心中种种想法,也不看仍跪在殿中的林鹤云,只笑着问起了郑吉的情况。
郑吉同样没有看殿中的林鹤云,回道:“父皇,我是为了江南河道的事情而来的。没想到,林大人正好在啊……”
永宁帝没有想到她会主动提前江南河道的事情,装作寻常说道:“哦?江南河道的事情?”
他倒想听听,小九会怎么说了。
毕竟,在林鹤云到来之前,他都没有想过江南河道一事会与姜家有关。
对于小九,他是很清楚的。
林鹤云拿出来的那些明光纸,就算上面的内容是真的,小九肯定也不知道具体事情的。
甚至,这上面的印鉴都不知道是不是小九自己盖上去的。
公主的私印的确很重要,但是小九的脑子……怕是没有公主私印这个东西的。
在永宁帝看来,自己宠爱的这个皇女头脑单纯到近乎愚蠢,一眼就能看得分明。
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的女儿有本事掺和到江南河道的事情中去,但是姜家……
这就完全有可能了。
姜宝善是首富,其本事,直到如今,他也不敢说完全摸清楚了。
“父皇,这几天江南河道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我不管在府中还是在武阁,都听到有人在议论。也看到了那些证据,好像……”
她看了跪着的林鹤云一眼,毫无顾忌地说道:“好像,都与林大人有关?”
林鹤云呼吸顿了一下,当然不会回答。
他一时想不明白长定公主这么说的意思。
“林大人专精河工,要是在河道上做什么手脚,这真的有可能。父皇,本来我是不在意这些事情的,但是林珺是我的伴读,这可就是大事了。”
林珺?
永宁帝脑中出现了一个爱笑的姑娘样子。
是了,小九的伴读,是和小九完全不一样的姑娘,比小九懂事得多了。
刚才林鹤云提到过,正是因为孙女儿是小九的伴读,所以姜家才会威迫他就范,如今小九也提到了伴读。
看来,把姜家和林家联系在一起的,就是这个伴读。
这个伴读,是爱妃自己精挑细选的吧?
林珺是怎么成为公主伴读的,永宁帝当然不清楚。
但他可以确认的一点就是,林珺必定极得姜贵妃喜爱和信任,也通过了种种考验,才成为小九伴读的。
不然,林珺连小九的身边都不能近。
小九特地提到了林珺,是想说什么呢?
“父皇,我特地进宫,是想向父皇禀告两件事情的。”
“父皇,林珺虽然是我的伴读,但是林家若真是犯了法,我就绝不会包庇。我已经派长定率前去江南道查个究竟了。”
秦胄他们还在江南道,现在也是时候让这些人在江南道过了明路。
林家牵涉到江南河道案中,以她的性格,当然会这么做。
永宁帝听到这些,也不感到意外,继续问道:“除此之外,还有呢?”
小九心急火燎进宫,就是为了说这个不怎么重要的事?
“还有,是来向父皇禀告一事的。父皇,日前,林珺道是家中清贫,借了我的私印去筹钱准备嫁妆,三天后言并不合适,将私印归还了。但是,她还回来的,却是一枚假印!”
此言一出,紫宸殿中越发静默了。
林鹤云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仿佛被冤枉那般,截然回道:“殿下,这不可能!”
那枚私印,在盖完章之后,珺儿就完璧归赵了。
他们从来没有在私印的真假上面做手脚,何来假印一说?
他不知道长定公主为何这么说,但是很清楚要立刻否认。
“殿下,珺儿是个懂事的,她不可能会向您借私印。再说,再说……”
他神情难堪,嘴唇都颤抖了,却还是说道:“臣乃三品官员,孙女儿的嫁妆,总是能出得起的,何须要孙女儿自己筹谋嫁妆?殿下便是对林家有不满,也不能如此胡说!”
“林大人,本殿府中所有人都知道林珺借私印一事,本殿会胡说?”
“殿下府中的人,当然是听从殿下的吩咐。”
郑吉也不生气,甚至懒得辩驳:“林大人说得有道理,本殿府中的人,当然是听从本殿的吩咐。借了本殿私印,这都还是小事,林大人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见到她这么顺利地不再揪着林珺借私印的事情不放,林鹤云非但没有放松,一颗心反而提到了嗓子眼。
不对劲,不对劲!
连私印都是小事,那什么才是大事?
只见郑吉脸色陡然沉了下来,禀道:“父皇,林珺她……向安乐侯府借了十万两银子!”
她转向林鹤云,微笑道:“本殿倒要问问林大人,林珺一个姑娘家,借那么多银两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