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嫦看着三个小崽儿四仰八叉地躺在炕头呼呼大睡,坐下来和老寡妇一起干针线活。
“大娘,把灯打开,别熬坏了眼睛。”两间和厨房连着的房子都是朝北,光线并不十分好。
老寡妇指着大大的窗户,外面白雪飘飘,“这老亮堂的光,要什么灯,没得费电。”
江嫦懒得废话,直接把电灯拉开,瞬间觉得房间亮多了。
“妮子,你听说了吗?”老寡妇的这样的开口方式让人虎躯一震。
江嫦:“大娘,我听说得挺多的,你说的哪一件?”
老寡妇手中飞针走线,表情却八卦无比。
“就是带着孩子来咱们家要饭的那个冯菊花,她和她闺女都住院了。”
这个江嫦还真没听说过,“为啥?”
老寡妇再现情报科队长的风范,长篇大论道:
“说是她想让她男人转业到兵团,一排长不同意,喝了两杯酒两人就打起来了,大闺女看亲娘没打,就上去拉架,被一排长一脚踹得晕死过去。。。”
江嫦想到谢元青说的一排长的事儿,皱眉道:
“有的男的走到哪儿都能给人带来快乐,有男的只有走了才能给人带来快乐。”
老寡妇想了想自己的死鬼老公,半天才说:“谁说不是呢?”
谢元青中午回家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味道。
和他一起过来的何司务长吸了一口气,扯嗓子道:
“谢指导员,你家这又是做了什么好吃的,还没靠近就感觉口齿生津,让人想要赋诗一首。”
谢元青把手放在军大衣里,也大声道:“应该是熬的骨头汤?”
何司务长迎着寒风,冒着大雪喊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喝口汤兮还没完。”
谢元青:就这?比我媳妇的差远了。
进了院子,一条通往家门的路被扫了出来,两侧堆着的雪堆上,黄毛几个依旧在撒欢。
看见有人推门进来,瞧是谢元青,两只狗呲溜就跑到院子门口围着他的脚边摇尾巴。
何司务长对于这两只江嫦从老家千里迢迢带过来的狗很有好感。
感叹道:“你家这两只狗,发现你回家时候,奔向你的速度就跟三排长家狗看见屎一样的快。”
谢元青:好荒谬的比喻。
两人走到屋檐下,把身上和头上的雪都拍干净后推开家门,屋子里的浓郁香气驱散了大雪带来的寒意。
堂屋没有人,只能听见北屋里,有孩子在哭唧唧。
老寡妇絮叨:“别哭,别哭,奶粉马上就好了。”
谢元青一听,就知道是脾气最大的小团子哭声。
他转身去了卧室,把手里的单子拿出来,递给何司务长。
“今年不同往年,是驻地第一次有家属在,虽然之前也做了准备,但边疆寒冬漫长又难熬,这些物资你看看能不能采买,和团里的人商量商量,出个章程。”
谢元青是知道的,今年冬日比往年都冷,极寒的天气下,驻地物资如果送不进来,冬日只怕要节衣缩食的。
他看着何司务长拿着手里的单子仔细看,继续道:
“如果军属们有要多准备的,怎么收费?也出个章程。”
何司务长表面是在看单子,心中却是火热得突突直跳。
这次重组,所有的干部基本都是从重组的连队挑选的,机会表面平等,他也想往上跳一跳。
成团级司务长有点异想天开,但往营走一走还是可以幻想的。
如今谢指导把这个出头的任务交给他,圆滑了十多年的人,怎么会不懂是什么意思呢。
“谢指导员,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谢元青眼眸温和,正要开口说话,就看江嫦抱着一个小崽探出头来。
“回来啦,吃午饭。”
谢元青对何司务长邀请道:“一起吃一口。”
何司务长摆手,“我得回家,大雪天的不回去,怕石头娘担心。”
江嫦看他要走,连忙道:“何司务长,你等等。”
把小崽儿放回去后,江嫦去了厨房,将煮好的羊蝎子连汤带水加萝卜装了半盆子,再在上面放上了几个二合面的馒头,端了出去。
“用羊脊骨炖的,不值什么钱,你拿回家给孩子们加个菜。”
何司务长闻着眼前浓郁的酱香中带着微辣的香气,觉得自己胃都温暖了几分。
“那我就不客气了。”他咧嘴笑,伸手接了过去。
等到何司务长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江嫦对两只狗喊道:
“进来,本来就不聪明,别冻成傻狗了。”
黄毛和白毛从雪堆里跑到屋檐下,甩了甩身上的雪花,直到干净后,才进门。
谢元青挑眉,“这两个瞧不出傻来,和主人一样聪明。”
江嫦傲娇扬起小下巴,似笑非笑地看谢元青道:
“何司务长人不错,圆滑又孝顺,二芳嫂子为人爽利知分寸。”
夫妻两人相视一笑,心意相通的感觉其实挺好的。
现在部队重组,机会多多,机会好好,若是想要真的越来越好,群众基础,干部基础,部队声望,一一不可少。
炕头摆上矮脚桌,大盆的羊蝎子端上锅,咬一口二合面的馒头,吃一口羊蝎子的脱骨肉,再喝上一碗酱香微微麻辣的汤,将这场鹅毛大雪下成了陪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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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大雪下了三天三夜。
家里的除了通往门口和地窝子的两条路日日清扫,其他地方堆积的雪已经比谢元青的大长腿还高。
搬到炕上睡后,江嫦虽然畏寒的毛病少了一些,但她依旧喜欢往谢元青怀里钻。
今日起床号响起后,谢元青依旧没有动。
江嫦推了推他,含糊不清道:
“闹钟响了,该起床了。”
谢元青伸手拍她,低声道:“睡吧,别管闹钟了。”
江嫦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每天起床号响起的时候,她总是半梦半醒地和谢元青嘀嘀咕咕说几句。
只有等谢元青走了,她才能真的睡着。
听见谢元青的话,她和往常一样不忘嘀咕:
“闹钟叫醒了我的身体,却叫不醒我沉睡的心。”
谢元青又被她的话逗得勾了勾嘴角,他今天休息,难得陪她睡个懒觉,虽然人没有了困意,但也不想动的。
迷迷糊糊中江嫦又做梦了。
梦见自己被关在冷库里,披着狼皮褥子,火炉子上烤着油滋滋的烤串,香气扑鼻,让人口齿生津。
冷库门突然被打开,江爽狼狈的站在外面。
江嫦咬一口肉串,瞧江爽道:“哎呦,这不是爽么?怎么想起为师了?”
江爽装着楚楚可怜的模样,低声下气道:“师傅,爽儿错了,救救爽儿。”
江嫦端起旁边的一杯老绿茶,喝了一口,贱兮兮的问:
“好徒儿,你咋了,在你感情路上不顺吗?”
江爽抽抽噎噎道:
“顺啊,一路上都没什么人,一路畅通,呜呜呜~~~师傅,爽儿的命比黄连还苦啊。 ”
江嫦看她狼狈的模样,嘿嘿嘿的笑醒了,模糊中对上一张俊俏的脸庞。
江嫦以为还在梦里,伸手摸了摸,然后张嘴咬上去。
冬日的清早,温软娇妻的主动,没有人能受的了。
一个无意识的吻,就能让年轻人忘记了克制。
江嫦翻身,居高临下的看谢元青,嘟囔道:
“放在心上的男人 迟早要骑在身下!”
如此虎狼之词,谢元青很矛盾。
一方面他很享受这种言语带来的满足感,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还需要多多努力。
江嫦被人抓住腰,意乱情迷的时候,她断断续续到:
“你像风来了又走 我的身体满了又空。。。”
谢元青掐住腰的手更加用力,微微弓起身体,堵住了这张什么都敢说的小嘴。
江嫦觉得口中微疼,眼眸才清明几分,但不过片刻,就沉迷在炙热的呼吸里。
脑子空白的最后,她想的是:
糟糕,早上没刷牙,会不会有口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