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枣花儿匆忙走了,江嫦关上门,进了卧室就开始准备东西。
她看着冷鲜库里自己做的熏鸡腊肉,还有北平寄来的各种吃的。
目光最后落在冷库里两大盆白色的猪油,五大桶菜籽油和五大桶花生油上。
“现在能和粮食溢价的估计就是油和猪肉了。”江嫦叹气。
冷库里各个部位的猪肉她是不可能拿出来的。
只能在猪油和花生油上打主意了。
现在猪油的价格是1.39一斤,花生油是8毛五一斤。(注1)
粮食翻倍,她的东西价格自然也是要翻倍的。
鸡蛋一块钱八个太便宜,她不光不打算出手,反而还要多多地囤积。
瞧着满院子溜达的黑毛鸡,江嫦怨念十足。
这家伙除了当初要嘎它的时候下过一个蛋,后面就跟绝经了一样,真的成了不下蛋的老母鸡了。
白毛和黄毛成日把黑毛鸡护得紧,江嫦时常嘲笑它们:
果然是后妈当得好,养老跑不了。
胡思乱想的不大会儿的功夫,她就把要换的东西选好了。
零零总总地下来,能换上和枣花说的粮食斤数了,才算作罢。
江嫦拿出一块上好的和牛,放在锅里直接煎了个全熟后,才望着外面裂开的地面幽幽叹口气。
这次东西换了后,她得去县医院住下等着生崽,很长一段时间不回这个村子了。
至少在干旱结束前,她不能回来。
“这个破天气,嬛嬛跪五分钟就可以小产了!”
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她一点也不想露出蛛丝马迹。
解决了心中大事儿,江嫦从下午睡到天黑,而后就点着油灯等着枣花。
直到院子里传来约定好的敲门声,江嫦才从对面牛圈里缓缓走出来。
枣花带着来的是她娘家的三个兄弟,有一辆牛车,上面都堆满了粮食。
余下枣花三人,自行车后座上,也绑着鼓鼓囊囊的袋子。
“枣花姐。”
江嫦语气和往日比没有什么变化,“刚巧出来起夜。”她低声和枣花道。
推门进去后,三兄弟把粮食抬到屋子里,在江嫦指定的地方放好。
“诺,东西都在这儿,你们检查一下。”
江嫦指着狭窄客厅里摆满的东西,将煤油灯递给他们。
她自己转身去厨房检查粮食去了。
看她动作坦然不做作,枣花兄妹几个也不扭捏,望着地上一大盆白花花的猪油,眼睛都亮了。
又看见三个白色的装酒的壶,眉毛都挑起来了。
枣花打开壶,就闻到了浓郁的花生油的香气,“是油,不是酒。”
她兄弟道:“油现在老稀罕了,我们这么换,她吃亏了。”
枣花看着肉罐头,水果罐头,花布什么的,也点了点头道:
“咱们可不能占孕妇的便宜,仔细清点,多退少补。”
“哎!”三个哥哥答应得爽快,自然是没有半点意见。
江嫦也在装粮食的房间里细细地检查,小米处理得很干净,白面也是新鲜的。
土豆和红薯有少量发芽的,天气热她能理解。
鸡蛋和其他的花生红枣瓜子,都没有掺杂石子。
双方对这次的交易都很满意。
“妮子,你这东西比我们给的东西多出了四十三块八毛,可我们没带钱。。。”
枣花有些不太好意思,这个怪她,她以为江嫦的东西还和上次一样,是些稀罕货物,没想到竟然是这么硬的。
“你要是信得过我,明天我给你送来。”枣花说。
江嫦笑嘻嘻道:
“枣花姐,我不要钱,你家还有羊吗?和上次一样宰两只送来,缺的钱我补上。”
目送枣花他们离开,江嫦关了大门。
转身看着堂屋里散发出昏暗光芒的煤油灯,她发了一会儿呆,脚下黄毛扯了扯她的裤脚,呜呜两声。江嫦才抬脚进屋。
隔天天亮,村口依旧喧嚣。
江嫦坐在炕上,感觉今日的喧嚣和往日不同,似乎夹杂着谩骂和惨叫。
她不慢不紧地穿鞋下床,走出房门,抬眼看着发白的天边,又望向村口模糊不清的人头,精神紧绷。
恰好这个时候,她听见老寡妇的声音。
“妮子,你也被吵醒了吧。”
江嫦开门,老寡妇手里端着一个大碗,一溜烟地进来,等关上门后才道:
“打起来了。”
江嫦问:“抢水吗?”
“是下游的村子,发现水越来越少,跑上来一看,水被我们拦了,要拆水坝。”
这事儿是村里人出的主意,村支书没同意。
小溪的水越来越少,每天早上排队打水很费工夫。
有大聪明提议蓄水,村支书不同意,他们就找村长闹腾。
“村长那个糟老头子为了收买人心,竟然同意了。”老寡妇啧啧。
江嫦瞧她半点不担心的模样问道:“你就不担心皮蛋爹他们受伤?”
老寡妇十分有经验,“放心,我们在上游,他们不敢闹腾得太过分,真急眼了,水可就一点都没有了。”
果然如同老寡妇说的那样,折腾到天都快亮了,老村长才出来和稀泥了。
“我们只能在中午的时候放水,要不行你们就回去,不行的话,咱们就闹腾吧。”
老家伙一句话,勉强打发走了下游的三四个村子。
“老村长,还得是您啊。”
“可不是呗,您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老村长在众人的簇拥中往回走,路过江嫦家门口在她身上沉沉地扫了一眼,才对身边的人说:
“物老如古董,人老如猪狗,老喽,不太中用了。”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老寡妇撇嘴道:
“别看这老家伙现在这模样,年轻的时候可是乌龟吃王八---六亲不认的。”
江嫦对这个不好奇,她打算过两天就离开村子直接去县城。
不管是去住院还是寻个地方暂时落脚,都行。
贫穷她并不害怕,但饥饿会让人丧失理智。
“大娘,您端的是?”江嫦看老寡妇捧在怀里的东西。
“这个啊,是我按你上次做鱼汤的方法,炖的土豆。”老寡妇一边朝堂屋走,一边显摆。
江嫦坐在饭桌前,借着已经亮起来的天光,看着大碗里的小鱼炖土豆。
“大娘,你这饭做得真是色香味弃权!”
老寡妇熟稔地从厨房拿了碗筷递给江嫦期待道:
“尝尝,我有没有得到你的真传?”
江嫦瞧着大碗里小鱼烧土豆,她只能点评一句:
豆中有刺,鱼中有刺,汤中还有刺,刺刺不相同。。。
可以取名为:刺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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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在网上查的80年代初的物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