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后，战远回想孙羽死亡事件，不由感叹那时候官员的幸运，如果不是当时网络的普及率低，山城不可能轻易摆脱这个舆论旋涡。山城官僚处理问题的方法，一定会在网上引发巨大的反弹，甚至有可能引发舆论的海啸。若干年后爆发的疫情，也证实了他的这个想法，时任山城市委书记，还用老一套应付媒体，结果被中央电视台那那位主持人直接点名，成了整个山城乃至全国的笑柄。
    王玉亭很快赴任，林泽也成了秘书科的科长。战远来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林泽就在门口站着，他好奇的问道：“你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嘛？”
    林泽的表情有些古怪，说道：“我陪王主任过来的，他现在在乔市长的办公室。”王玉亭现在还只是暂代政府办主任，可是政府办上下，已经称呼他为主任了。
    战远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八点，他因为有事，所以没有去接乔立恒。王玉亭早早就等着乔立恒，还在他之前进入了市长办公室，显然是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的。
    战远“哦”了一声，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招呼林泽进来坐下，自己则是去敲了敲市长办公室的门，听到乔立恒说“进来”后，推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乔立恒坐在办公桌后面，王玉亭坐在他的对面。
    战远竖着耳朵，一边装模作样的打扫房间，一边听着两人的对话。王玉亭似乎在介绍自己的工作情况，还说了孙羽的后事处理，以及他的工作思路。
    乔立恒没什么表情，只是安静的听着。
    等王玉亭汇报完后，乔立恒说了一些工作计划。王玉亭认真做着记录，时不时的问一些细节。
    王玉亭说道：“河口市的赵波，希望乔市长能过去看看。”
    乔立恒点了点头，说道：“河口新区的建设应该是遇到了困难，真是难为他了，有的人不支持新区建设，还给他使绊子，这年头要想干点实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赵波顶着巨大的压力上马了新区项目，可无论在当地，还是在市里，明里暗里反对掣肘的人都不少。河口市长李杰就很排斥这个项目，庞成海不知道为什么，也改变了态度，和李杰站到了一起。如果不是乔立恒和庞成海形成了默契，这个项目根本不可能上马。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杰才不敢太嚣张。可他毕竟是老资格的市长，在河口市经营已久，麾下的人马远超书记赵波，要想使什么绊子，根本不需要亲自出马，就可以制造出很多麻烦。如此一来，赵波就陷入了被动，可他现在只能进不能退，就算硬着头皮，也得把新区的项目做下去。
    乔立恒看来是想要去给赵波撑撑场面，否则不会说这番话。
    “还有其他的事情嘛？”乔立恒询问王玉亭。
    一般领导这样说话，就等于在赶人了。
    战远也以为谈话已经结束，准备出去的时候，王玉亭又开了口。“战远现在是政府办的副主任了，算上他的话，政府办现在有三个副主任，在岗的有两位。我们给他安排了一间办公室，不过还需要请示一下您，是让他还留在现在的办公室，还是搬去副主任办公室。”
    乔立恒说道：“这件事你们安排就可以了，不必和我说。”
    王玉亭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我来安排。战远现在身兼两职，工作难免会出现纰漏，林泽一直跟着他。我看乔市长也对林泽比较满意，秘书科也是为领导服务的，是不是需要下一个文件，明确一下他的工作安排？”
    乔立恒看了看王玉亭，说道：“林泽配合战远的工作，是他职责范围内的事情，需要做什么安排？”
    战远听到这话时，才反应过来。原本王玉亭说这件事的时候，他还没有当回事。可是两人之后的对话，让他回过味道来了。王玉亭这是想来个釜底抽薪，想要用林泽来取代自己，如果乔立恒的态度不够坚决，恐怕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这个王玉亭，真会玩阴谋诡计！居然当着自己的面，给自己下套！同时他又想到，恐怕他是故意这样做的，当着自己的面来问乔立恒，给人一种公事公办的感觉。如果背着自己的话，就会有背后捅刀子的嫌疑，必定会引起乔立恒的反感。
    由此可见，王玉亭是个权力欲望极重的人。他还是政府办的代理主任，脚步还没有站稳，就开始布局了。战远的副主任，只是比王玉亭早上几天，主任和副主任，也就是差了半级。说白了，就是老大和老二的区别，如果老大出了什么状况，老二自然就会顶上去。
    战远这个副主任，确实对主任很有威胁性。因为他有两个关键身份，一是市长的秘书。二是正处级身份。市长秘书通常是副处级，如果不是他副主任提的比较晚，真有可能直接成了主任。可就算这样，政府办对他的呼声也不少。人都有依赖性，战远已经在政府办好几年了，王玉亭却是后来者，一个搞不好，就可能被战远架空，成了吉祥物之类的摆设。
    就像是为了争夺共同女神的两个男人，王玉亭必然把战远看成了眼中钉。屁股都没坐热乎，就玩起了手段，虽然看起来公事公办，却掩藏不了背后的小心思。
    王玉亭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完全换了一副面孔。满脸笑容的握着战远的手，亲热的说道：“战主任，你的办公室已经准备好了。你今天有空可以去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和我说，我会立刻通知后勤的人去改正。”
    政府办也有人刻意忽视掉那个副字，称呼战远为战主任，可那是一种客气。这种称呼从王玉亭这个正牌主任嘴里说出来，让战远感到很别扭，像李逵在夸奖李鬼一样的感觉。“王主任，您可别这么说，您是主任，我是副主任。我是您的下属，是您的兵。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绝对不会在工作上给您打折的。”
    战远心里很清楚，越是提防一个人，就越是要做到器宇深沉，心机不露，面子上的功夫要做足。这是他从陆春华身上学来的本事，也是他在体制内的生存之道。“我先把手里的工作做完，过会再去看办公室。”
    王玉亭继续说道：“你有空来和我商量一下，现在政府办有两个副主任，咱们得把分工安排好。当然了，这还是要征求你个人的意见，毕竟你的工作特殊嘛！”
    战远在心中暗道，这家伙恐怕没有憋什么好屁！给自己安排分工，可别把保卫科、侨务科和投融资科那几个麻烦的部门交给我！
    “王主任，您就不要为难我了，您不是也说了嘛！我的工作特殊，再说我除了做秘书，别的也不会啊！”战远说道。
    王玉亭伸出手指，指着战远说道：“你看看，刚才你还说，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这才多大会功夫，就把自己说的话忘记了？我知道你有本事，能者多劳嘛！再说，我们是商量工作分工，又不是赶鸭子上架，你不要担心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