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高军落在了队伍的后面,战远往后挪动了几步,说道:“真没有想到,才一年的时间,你们就把厂子给救回来了。”
高军往旁边看了看,小声的说道:“说实在的,原本我和陆厂长也是心里没底,最难的时候,我们俩都打算辞职回家了。”
战远笑道:“还好,你们都挺过来了。看工人们的状态,应该也是对你们很有信心的。”
高军说道:“工人们都很单纯,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只要能衣食无忧,他们就很满足了。二道钢铁厂毕竟是有历史的老厂,这些工人对厂子都有很深的感情。你是不知道,最开始的三个月,工人们都是没有工资的。为了扩大生产规模,厂子是24小时连轴不休息的生产。可就算这些,也没有一个人抱怨,正是因为他们的拼命,才把这个亏损严重的厂子硬是从破产边缘拉了回来。”
战远吃惊的问道:“三个月没有工资?那工人吃什么?”
高军摇了摇头,说道:“别提了,我不想再提那段时间的事了。”
高军满脸的落寞,似乎想起了什么揪心事。作为钢铁厂的副厂长,工人的难处他自然是了解的,而且他还亲眼见到过。有一天夜里,山城下了大雪,高军的那辆皮卡车在路上抛了锚,正好停到了二道区的七彩城门口。那是山城最大的娱乐中心,高军虽然没有进去消费过,也知道那里干着什么勾当。在那个晚上,高军见到了自己终生难忘的场面。三三两两的工人,蹬着自行车载着自己的老婆,送到七彩城里,供那些权贵们娱乐。这些男人顶着漫天的大雪,好像雪人一样矗立在门口等着。从那以后,高军再见到每一名工人,都好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高军定了定神,往战远的身边靠了靠,小心的问道:“你觉得,乔市长到底是什么意思?”
战远笑道:“你也在体制内混了好几年了,难道看不出什么门道?”
高军骂道:“我现在是企业的,那能知道这些大爷们在琢磨啥,组织部的那些货,弯弯绕最多了,一肚子的花花肠子,谁知道是不是来挑食的!“
战远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嘴上连个把门的都没有了,这种话怎么能乱说,万一别人听了去,还了得了!不但你会被收拾,就连陆厂长也会跟着倒霉。”
高军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总是看那些人模狗样的家伙不顺眼。”
“这里面不会还有我一个吧?”战远调侃道。
“你还行吧,比那些家伙能强一点,不过……好像也没有好到哪去!”高军一脸认真的说。
“你奶奶的腿的!要不是领导都在,我特么肯定一脚踢死你。”战远恶狠狠的说。
开玩笑归开玩笑,见高军情绪有些低落,他还是劝慰道:“体制里混饭吃,只有极少的能才能一帆风顺。大多数人,都会坐几回冷板凳。就好像孙猴子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不住就成了别人的仙丹,熬住了,就有了火眼金睛,百炼成钢了。”
高军沉默了一会,说道:“放心吧,我没有那么脆弱,不过是有些感慨罢了。”
战远说道:“那就好。至于乔市长过来调研的事情,我相信这是一件好事,你和陆厂长就等好消息吧。”
高军点了点头,说道:“厂子里准备了一些纪念品,等会要送给领导,你帮着圆一圆,最好是不要打开,给他们一个惊喜。”
战远立刻就打起了精神,问道:“是什么纪念品?不是太贵重的东西吧?”他还真有些担心,陆春华要是送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就弄巧成拙了。
高军说道:“你想多了,陆厂长办事,你还能不放心吧!这个纪念品非常特殊,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但领导会喜欢,你也会爱不释手的!”
高军的话引起了战远的好奇之心,见他不肯说,战远也没有追问。
快到中午的时候,陆春华提出,是不是在厂里吃个便饭?乔立恒没有接受这个建议,他郑重的说,钢铁厂还处在困难时期,他们就不给厂里添麻烦了,剩下那些钱,还是给工人们改善一下伙食吧。
陆春华没有纠缠,立刻吩咐高军拿出了包装严实的纪念品。看到这些东西,乔立恒的脸色有些难看了起来。陆春华一再的保证,这都是厂里自己生产的小玩具,但是很有纪念意义。在战远的劝说下,乔立恒没有过多的纠缠,吩咐大家收下礼品后,一行人离开了钢铁厂,回到了市政府。
战远提着沉重的纪念品,放到了乔立恒的桌子上。乔立恒注意到战远的动作有些吃力,便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很重啊!”
战远开玩笑的说道:“不会是金条吧?”
乔立恒被战远逗笑了,说道:“钢铁厂要是真的可以生产出金条,那陆春华恐怕会点石成金了!那这个厂长的位置,实在是太委屈他了。”
说话间,战远打开了纪念品的包装,在两人好奇的目光中,一个银光闪闪的物件展露出来。这是一个钢制的山城市政府大楼,工艺并不复杂,甚至有些粗糙。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纪念品用的钢材,一定是二道钢铁厂自产的。
乔立恒的眼睛亮了起来,伸手抚摸着纪念品说道:“这个陆春华,还真是个人才。”
战远趁热打铁的说道:“陆厂长确实很有能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把亏损严重的钢铁厂扭亏为盈。要是换个人过去,可能现在还在和那些牛鬼蛇神们打擂台呢!”
乔立恒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看着那个钢制的纪念品,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甄青联被双规之后,二道区区长的位置也空了出来。体制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也可以说是人精。市里的班子成员们,哪个不想把自己人安排到这个位置上。和庞成海相比,乔立恒明显还处在弱势。但因为上次的事件,乔立恒的优势增加的不少。可就算这样,想要把陆春华扶上这个位置,难度还是不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