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贵妃的丧仪已了,由皇贵妃主持,一切都很妥当体面。
皇上对其没有多少感情,但念在其抚育三阿哥有功,多年辛苦,又是为人所害,便定了谥号“顺惠”二字,给其一份死后的尊荣。
皇上并未着急立后。
皇贵妃和贵妃镇压宫里人言议论,很快关于后位虚悬的种种猜测全然消散,只有前朝臣子还有不少蠢蠢欲动之人,因着嫔妃接连逝世,皇上亦有意将立后之事放后,更有人提议再行选秀,充实后庭,怕是存了送己族女子进去,好争一争后位的心思。
眼下宫里的声音十分清净,也不见刻意谄媚讨好之举意图后位,胤禛自然满意她们二人的安分。
他自己也所有考量,刚刚废后便着急立新,于名声也不大好听,何况此事也不急在一时,且慢慢思量就是了。
下过早朝,他去了永和宫。
六阿哥在书房上学,他轻步走进殿内,没叫人通传,只见余莺儿坐于榻间,身后靠了个软枕,手里头捧着本书在看,眉眼沉静。
着了身藕合色苏绣红梅纹的缎子,手上轻轻翻动卷页,指甲莹润短圆,纤长得好看。低垂着头,鬓发边落下几缕粉白的珍珠流苏,端庄又秀丽的模样叫人喜欢。
这份淡然安静的气韵,宫里也只有她与敬妃了。但敬妃到底是少了几分情致,也只有贵妃,既有女儿家的灵动自然,又兼使人安宁的温柔沉静,且格外知情识趣,与其能聊读诗书,其又可安定宫闱,聪慧心细。
宫中若论品德性情,也只有她能有纯元的几分风姿。
“在看什么呢?这样出神。”他朗声出言,迈着步子靠近。
余莺儿似是惊喜,抬眼去看,搁下书起身行礼,话还未出口便被扶起,“坐,朕就是来看看你。”
两人相视而坐,胤禛看了眼桌上的书,手拍了拍,脸上有欣慰笑意,“是千家诗,蒙学之用。难怪弘冀聪敏好学,你这个额娘是费心了。”
“古有断杼教子,谆谆教诲,臣妾这点心还远不能及。”余莺儿笑说,“论语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皇上您为天下臣民表率,弘冀自然耳濡目染,一心好学,弘冀的皇阿玛如此勤勉博学,臣妾这个额娘,也不能做个坏榜样不是?”
“有你这样肯用心费心地教导他,也是弘冀的福气。”胤禛舒眉一笑,听得心里舒快,“他年岁小归小,却也懂得了恭孝二字,上次下学后,直奔养心殿,他跟朕说:资父事君,曰严与敬,孝当竭力,忠则尽命。当真是乖巧,怎么能不叫人喜爱。”
宫人端上刚烹煮好的茶,热气散开,汤色橙黄,幽香扑鼻。他品了品,不由点了点头,“这茶不错。”而后又状似随意问,“你家中小妹也快及笄了吧,朕曾说若是婚嫁会赏她一个恩典,这两年你为她看选,心里可有主意了?”
余莺儿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如今她势头太盛,余府自然跟着炙手可热。自从废后的消息传出,一时之间不请自来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想要求亲示好之人更是数不胜数,毕竟虽余家算不得什么,可若是成了当今皇后的亲妹夫,那三阿哥便是中宫嫡子,想想这后头的荣华富贵,自然而然就成了块趋之如骛的肥肉。
皇上是想试探她,是否有以妹嫁高门显贵,意图拉拢勾结前朝氏族之心。
她便装作苦恼之态,言语真率直白,并不掩饰:“皇上,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臣妾小妹待嫁并非一日之时,如今蜂拥而至求娶小妹,人人称颂的良淑,难道是只一日之功便凭空出现的贤名。义动君子,利动贪人,是良人,还是一心钻营之辈,家中父母亦是心中有数。”
“臣妾父母已经不堪烦扰,闭门谢客了。择良人,重在看其品行才学,而非其他。”余莺儿转而笑笑,柔情且真挚地看着胤禛,“若是她真有两心相悦之人,即便为侧福晋,侍妾,想来她自己也是心甘情愿。臣妾也不会有何异议。”
余家之举他自然早已清楚,此番不过是再想看看余莺儿的态度,这个时候正值后位空悬,人心浮动,他不得不多加思量。现下见了其毫不避讳又直言敢说,也叫他满意放心。他向来不喜后宫干政,即便是自己真心疼爱的女子,有些东西也是不可逾的。
被那道温柔的视线注视着,胤禛心里一软,放下茶杯,笑着去拉她的手,“什么侧福晋,侍妾的,她是你的亲妹妹,血浓于水,朕怎么会叫人薄待,必然是风风光光的出嫁。”
“皇上的眼光好,若是皇上觉得有合适的青俊,臣妾也就可偷偷闲了。”
“行,朕为你多加留意就是了,必不会委屈了你妹妹。你离家多年,若是想念亲人,朕便允你妹妹可常来陪你。”胤禛说。
“臣妾先谢过皇上恩典。”余莺儿应下。
现在都处于风口之上,一个余家尚能得皇帝额外费些心思,何况年家。
不过她也早已让娘娘传话回府,年羹尧有了前车之鉴,这次即便即将事成,性子也算是安分,没有张扬,大肆行什么结交收礼之举。
等再过段时间,风平浪静了,才好谋算。